晚上十一点三十七分,陈见深把电动车刹停在人民路最后一个红灯前。轮胎压过积水,溅起一片破碎的霓虹倒影。头盔里闷着的,是上一单留下的烧烤油烟味,混杂着他自己汗水的咸涩。他刚抬起手指想揉揉发涩的眼角,手机支架上——那屏幕猛地从待机的暗蓝,爆出一片不祥的鲜红,像血滴进清水里。
不是默认的提示音,是一声短促、尖锐得刺耳的蜂鸣,扎得他耳膜一疼。
【系统强制派单:福寿巷74号。备注:趁热。】
福寿巷?
陈见深心里咯噔一下。那片老城区,上个月他路过时,蓝色铁皮挡板就封死了入口,里面推土机轰鸣,灰尘蔽日,早就是个死透了的巷子。哪来的74号?哪来的住户?
手指下意识滑动屏幕,“拒绝”按钮是死灰色。长按,重启应用,那行红字像烙铁烫在屏幕最上方,纹丝不动。一股无名火混着冰冷的无力感攫住他。这个月的全勤奖和阶梯跑单补贴,就差最后这几百块流水。他想起房东昨晚催租的敲门声,又重又急。
订单显示取餐点是“老杨记粥铺”。他拧动电门,车身轻飘飘地窜了出去,心里那点异样被夜风一吹,似乎淡了些。
城东夜市街依旧热闹,人声鼎沸,食物的香气混着喧嚣,构成一种踏实的人间烟火。但“老杨记”的招牌,虽然亮着昏黄的光,卷帘门却只拉下一半,像一个人疲惫地耷拉着眼皮。陈见深矮身钻了进去。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带着苦味的药材气混着线香烧尽的灰烬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喉咙发紧。店里空无一人,只有柜台后坐着个穿深色围裙的老头,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灯光在他满是沟壑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老板,取餐,美团57号,福寿巷。”陈见深敲了敲柜台玻璃。
老头猛地惊醒,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珠在陈见深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辨认什么。那眼神让他很不舒服。“福寿巷……”老头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声音干瘪得像揉搓枯叶,“那地方,路黑。”
陈见深心里那点异样又浮了上来。“您知道具体门牌?”
老头却不答了,慢吞吞转身,从背后一个裹着厚棉絮的保温箱里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餐盒,用印着“老杨记”的红色塑料袋装好,递了过来。袋子入手是温的,一种介于余温和冰凉之间的、很不实在的暖意。
“路黑,小心点。”老头又嘟囔了一句,挥挥手,不再看他。
陈见深捏紧了塑料袋,弯腰钻出店铺。夜市的热闹瞬间被隔绝在身后,他跨上车,感觉那点温乎气正迅速从指尖流失。
电动车拐进通往老城区的岔路,像是驶入了另一个世界。灯光迅速稀疏、黯淡,最终彻底熄灭。只有车头灯一道孤零零的光柱,勉强切开前方浓稠得如同墨汁的黑暗。风声变了,不再是夜市那种带着暖意的喧嚣,而是变得阴凉,贴着后颈皮肤钻进去,激起细密的疙瘩。
手机导航的箭头开始迟滞,在原地打转,语音提示“信号弱,定位更新延迟”变得断断续续。他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和偶尔出现的、字迹剥落的路牌,在这片拆迁废墟组成的迷宫里艰难辨认方向。
废弃的家具像怪物的残骸,碎玻璃在车轮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越往里,空气里那股陈年老木和湿土腐烂的气味就越发浓烈,几乎盖过了一切。他感觉自己像个瞎子,在无尽的断壁残垣间摸索,每一次转弯都可能通向更深的黑暗。焦躁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他呼吸不畅。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系统出了致命的错误,或者……这根本就是个针对骑手的恶劣玩笑?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硬扛着扣钱和差评调头时,车灯边缘扫过一片特别狼藉的瓦砾堆,一个歪斜的、几乎被锈迹吃掉的铁牌,反射出一点微光——福寿巷。
他停下车,脚撑落在碎石上,发出“嘎吱”一声,在这死寂里响得惊心。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带着陈腐的凉意直灌肺腑。拧亮手机手电,光柱像受惊的兔子在废墟间乱跳。
74号。那块门牌算是这片残骸里最完整的物件了,固执地钉在一堵倾塌了半边的墙上。院子里空荡荡,只有瓦砾和几根烧焦的房梁。
“有人吗?您的外卖到了!”他喊了一声。声音干巴巴地撞在断墙上,弹回来微弱得可怜,迅速被黑暗吞没。
没有回应。只有风穿过破洞时发出的、如同呜咽的细微声响。
他打算把餐盒放在一块还算平整的断墙上,拍照走人。手电光下意识地扫向院子最深处,那片阴影最浓重的地方。
光斑边缘,勾勒出一个坐在矮凳上的、模糊的“人”形轮廓。靛蓝色的斜襟布衫,浆洗得发硬,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僵直的质感。脑后是一个梳得一丝不苟、却莫名显得稀疏的发髻。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老人家?您的外卖!”陈见深提高了音量,心里那点侥幸的火星又燃起一点。或许是倔强的留守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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