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天,我爹看着那几块碍事的石头,又看看周围工人畏缩不前的眼神,一股无名火直冲顶门。
“几块破石头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啊?!”他吼声如雷,在工地上空回荡,“都闪开!”
他拎起一把大铁锤,走到最大的一块墓碑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吐气开声,狠狠一锤砸了下去!
“砰!”
石屑纷飞!那声音异常刺耳,不像是砸石头,倒像是砸在了什么坚韧而富有弹性的东西上。
他不管不顾,又是一锤,接着一锤!
“砰!砰!砰!”
每一锤下去,都仿佛敲在人们的心尖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连风声都停了。工人们鸦雀无声,脸上血色褪尽。我站在不远处,看着我爹状若疯虎的背影,看着那在重击下碎裂的、曾代表着一个灵魂归宿的石板,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亵渎神圣的罪恶感。
“看见没?!”我爹喘着粗气,扔下铁锤,指着满地碎石,“狗屁!都是狗屁!把这些,都给我铲起来,混到三合土里,打地基!”
没有人动。
“都聋了吗?!”我爹再次怒吼。
终于有几个胆大的,或者说,不敢违抗他命令的工人,战战兢兢地走上前,用铁锹将那些带着刻痕的碎石,连同普通的石块、沙土一起,铲进了搅拌机。
搅拌机轰隆隆地响了起来,吞没了那些碎石,也仿佛吞没了某种无声的抗议与诅咒。
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那些碎石被水泥浆包裹、倾倒入地基沟槽的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极其悠长的叹息,从地底深处传来,瞬间又被机器的轰鸣掩盖。
楼房,终究还是在一片异样的氛围中建成了。白色的墙面,蓝色的窗框,在阳光下看起来崭新而整齐。之前的种种怪事,似乎也随着工程的结束而暂时被人们遗忘。村民们来看房,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毕竟,这是村里第一批像样的楼房。
我们家分在了一楼,我爹说,方便他进出,也省得爬楼。
搬家的喜悦,持续了不到半天。
那种声音,是在第一夜,万籁俱寂的深夜,突然响起的。
咚……
……
咚……
……
咚……
不是楼上,不是隔壁。声音来自正下方。非常沉闷,带着一种奇怪的质感,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潮湿的泥土传上来。它不像敲击,不像走路,那是一种更有……生命感的动作。像是一个被禁锢在狭小空间里的人,在用身体的某个部位,或许是额头,或许是膝盖,一下,又一下,绝望而固执地,撞击着囚禁他的壁垒。
我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在黑暗中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咚……
间隔很长,但极其规律。每一声响起,都仿佛直接敲在我的耳膜上,震得我心头发麻。
(是幻觉吗?坐起来听久了,耳朵嗡嗡响?)
(也许是……地下水管道?压力变化?)
(或者是……老鼠?)
我试图调动所有已知的、科学的理由来解释它。但哪一个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没有哪种水管会发出这样富有生命节律的闷响,也没有哪只老鼠能有这样沉重的力量。
我甚至光着脚,轻轻走到客厅,蹲下身,把耳朵紧紧贴在那冰凉光滑的瓷砖地板上。
那一刻,声音变得更清晰了。
咚……
仿佛就在我的耳朵正下方,不足一米的地方。甚至能感受到那撞击传来的、极其细微的震动。
来自……更下面。
就在这坚实的水泥地坪之下,那由沙石、水泥、水,以及……那些被砸碎的墓碑石混合浇筑而成的地基里。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了我的天灵盖。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抬起头,在死寂的黑暗里,只能听到自己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
那一夜,我再未能合眼。那来自地基之下的、沉闷的敲击声,仿佛不是响在耳边,而是直接响在了我的灵魂深处,预示着某种被我们强行镇压、却从未真正安息的东西,开始了它的……反抗。而我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喜欢一天一个诡异小故事请大家收藏:(m.2yq.org)一天一个诡异小故事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