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安宁把自己那件火狐裘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赫连烬那张宽大冰冷的王座上。
旁边还摆着她最近很喜欢的北狄骨饰，几包没吃完的奶疙瘩，甚至还有一把她用来打鸟雀的小弹弓。
她站在王座前，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用力吸了吸鼻子，把眼眶里那点湿意憋了回去。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小声嘟囔，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不就是个破王位嘛……谁稀罕待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
她想起昨天傍晚，她又一次提起回家，赫连烬那瞬间僵硬的身体和避开的眼神。
他只哑着嗓子说了句“北狄……现在需要我”，然后就没了下文。
需要他？
所以就不需要她了是吗？
萧安宁不是不懂。
她懂他的责任，懂他的江山。
可她也是靖王府千娇万宠长大的郡主，有自己的骄傲。
她可以陪他刀山火海，但不能接受被这样无声地推开，像个多余的摆件。
她转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巧的令牌。
那是她娘亲乔兰菁以前留给她的，说是在北狄万一遇到麻烦，可以凭此去找一些“旧部”。
那些是当年她娘在北狄跟着外祖父时，救助过、并暗中收服的一些人，如今在北狄王都在娘的手下当管事或者自己做点小生意，或是混迹市井，自成一股不起眼却可靠的力量。
她走到窗边，学了几声布谷鸟叫。
这是娘亲告诉她的联络暗号。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普通牧民衣服、眼神却格外精明的中年妇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宫墙下的阴影里。
萧安宁压低声音，隔着窗户快速说道：“阿吉娜嬷嬷，是我，安宁。帮我安排一下，我要跟着最近一批往大晟送毛皮和茅草的商队回京城，越快越好，别惊动王庭的人。”
窗下的阿吉娜嬷嬷显然认出了她的声音，吃了一惊，但很快沉稳应下：“是，小主人。后天就有一支可靠的商队出发，老身会安排妥当。”
两天后的深夜。
萧安宁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北狄少女服饰，用头巾包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巍峨也格外冰冷的朔风殿。
再见啦，烬哥哥。
不，是赫连王上。
她咬咬牙，转身，跟着阿吉娜嬷嬷，如同水滴汇入河流，悄无声息地混入了那支即将南下的商队。
翌日清晨，朔风殿。
赫连烬习惯性地看向身侧，那个总是叽叽喳喳、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他冰冷宫殿的身影不见了。
王座上，只整齐地摆放着她留下的那些小玩意儿。
他的心猛地一沉。
“安宁呢？”他问殿内侍从，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侍从跪地，战战兢兢：“回……回王上，郡主殿下……一早就没见到人影……奴才以为……以为她在花园里玩……”
赫连烬猛地站起身，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冲出了朔风殿，找遍了整个王宫她可能去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
哪里都没有！
那个会在他批阅奏折时趴在一旁打瞌睡、会在他眉头紧锁时用手指把它抚平、会吵着要回家却又因为他一个眼神就乖乖留下的少女，不见了！
他回到寝殿，看着王座上那件孤零零的火狐裘，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昨天她那看似不经意的“追问”，和他那该死的沉默与回避，意味着什么。
她不是不懂，她是太懂了。
懂到不愿意让他为难，所以选择自己离开。
“找！”赫连烬眼底瞬间布满血丝，声音嘶哑暴怒，属于北狄王的恐怖威压席卷整个宫殿，“封锁所有通往边境的要道！给本王把她找回来！”
“王上，”内侍官硬着头皮提醒，“今日……今日是接见西域使臣的日子，还有各部首领都在前殿等着……”
“让他们滚！”赫连烬一拳砸在旁边的青铜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所有事务推迟！找不到人，谁也别来见本王！”
整个北狄王庭因为郡主的失踪，瞬间人仰马翻。
而此时，南下的商队已经走出了数十里。
萧安宁坐在装满茅草的车辕上，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北狄王都，心里空落落的。
风吹在脸上，有点冷，她裹紧了身上不算厚实的北狄衣袍，把脸埋进膝盖里。
“小主人，喝口热水吧。”阿吉娜嬷嬷递过来一个水囊，眼里满是心疼。
她是在西北跟着乔兰菁时间算是最长的，如今又看着这小郡主孤身上路。
萧安宁接过水囊，小声说了句：“谢谢嬷嬷。”
她没哭，也没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可这份安静，比任何哭声都让了解她的人感到难受。
江南别院。
萧承煜终于如愿以偿，磨着谢知遥兑现了“奖励”，正美滋滋地抱着人不肯撒手，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知遥~~~”他黏黏糊糊地叫着。
“嗯。”
“我们再……”
“不行。”
“为什么？”
“天亮了。”
萧承煜哀嚎一声，把脸埋进谢知遥怀里装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侍卫急促的声音：“世子！北狄急报！安宁郡主……独自离宫，疑似返回大晟！”
“什么？！”萧承煜瞬间从谢知遥怀里弹起来，脸上的甜蜜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兄长的震怒与担忧，“萧烬那混蛋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我妹妹一个人跑出来？！备马！不，备船！老子要立刻北上！”
谢知遥也蹙起了眉，拉住暴走的萧承煜：“冷静点。先弄清楚情况。郡主既然能联系上旧部，安全应暂时无虞。你贸然前去，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萧承煜急得眼睛都红了：“那怎么办？难道让我妹妹一个人在外面？！”
“立刻传信给我们在北狄和大晟边境的所有暗桩，留意郡主行踪，暗中保护。”谢知遥思路清晰，“同时，你修书一封，用最严厉的措词，问问那位北狄新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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