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道别,他们走向各自等待的家长。许年坐上了父亲的车,刘夏被母亲揽着肩膀边走边问长问短。常明和婉宁则一左一右,搀扶着奶奶,慢慢地走在洒满金色光辉的林荫道上,背影温馨而安宁。
中考这场大战已然落幕,青春的试卷暂时合上。接下来,将是一段夹杂着期待与忐忑的等待——等待成绩的公布。但此刻,所有的压力都已释放,属于他们的、漫长而自由的夏天,终于正式开始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再是硝烟味,而是栀子花愈发浓郁的芬芳,和无限可能的未来气息。
中考结束后的头几天,许年活像一只出了笼的野兔,又像终于结束冬眠、重见天日的动物,带着一种近乎报复性的心态,要把过去一年里被习题和课本挤占的睡眠与娱乐,连本带利地补回来。
头两天,他几乎是在半梦半醒间度过的。那间熟悉的卧室,因为拉上了厚重的绒布窗帘,将初夏明晃晃的阳光和街面上偶尔传来的车铃声、吆喝声彻底隔绝在外,营造出一种日夜不分的混沌感。醒来时,常常不知今夕何夕,窗外要么是日上三竿的明亮,要么已是华灯初上的朦胧。
他穿着洗得发软的旧汗衫和宽松的棉布睡裤,趿拉着那双有些开胶的塑料拖鞋,眼神迷离,像游魂似地晃到厨房,寻着母亲总是细心留在纱罩底下或是铝制保温饭盒里的饭菜——或许是还温着的稀粥、馒头,或许是特意给他留的炒青菜和几块红烧肉。
到了第三天,那股源自身体深处的、像被抽空了力气的疲惫感,终于渐渐消散。然而,另一种“空虚”却开始悄然侵袭。这天上午十点来钟,许年自然醒来,破天荒地没再赖床。他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扯开窗帘,六月明媚的阳光如同瀑布般瞬间涌进房间,刺得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感觉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地吃完母亲留在锅里的煎蛋和米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客厅,抓起放在矮柜上那部乳白色的座机电话听筒,熟练地按下了一串号码。
听筒里“嘟—嘟—”地响了几声后才被接起,传来刘夏那头像是埋在枕头里、含混不清又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
“喂,刘夏,是我!醒透没?别装死了!”许年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赶紧的,起床!到我家来!”
“大哥……”刘夏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哀嚎,“你看看钟!才十点!中考都考完了,老天爷还不让睡个懒觉啊?你是我妈派来的奸细吧,变着法儿叫我起床?”
“少废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许年不由分说地命令道,眼神已经瞟向了电视机下方那台红色的、看起来方头方脑的游戏机——“赶紧抱着你的手柄过来!去年为了中考,咱俩这‘小霸王’都快一年没开机了,机子上落了多少灰你知不知道?我手痒得都快不行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已经蹲下身,熟练地将红白黄三色的AV线连接到电视机后面的接口上,用力吹了吹游戏卡带金手指部分的灰尘,郑重地将其插入卡槽,然后按下了主机上那个圆圆的电源键。电视机屏幕闪烁了几下,先是满屏的雪花,随后熟悉的、带着像素方块感的游戏选择界面跳了出来——《魂斗罗》、《赤色要塞》、《沙罗曼蛇》……这些名字仿佛带着魔力,瞬间将许年拉回到一年前那些偷偷摸摸、却又快乐无比的周末下午。
约莫半小时后,刘夏顶着一头像是被轰炸过的乱发,腋下夹着自己那个用透明胶带缠过手柄线的游戏手柄,出现在了许家客厅。他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铺着旧竹席的地板上,和许年并排靠着沙发。
“来来来,今天非得把《魂斗罗》调出三十条命,打通关不可!”许年递给他一个手柄。
“谁怕谁啊,老规矩,我选红衣服的!”刘夏熟练地接过,搓了搓手。
电视屏幕上,像素构成的小人开始跳跃、射击,熟悉的8-bit电子音乐瞬间充满了整个客厅。两个少年的叫嚷声和欢笑声也随之而起:
“快,上跳!吃那个S(霰弹枪)!”
“哎呀!这子弹怎么躲嘛!”
“漂亮!这配合,没谁了!”
“看我的,一命通关给你看!”
许妈妈偶尔会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着两个盘腿坐在地上、全神贯注盯着屏幕、随着游戏人物动作而不住晃动身体的孩子,脸上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她摇摇头,转身从搪瓷盆里捞出些西红柿和黄瓜,洗干净切好,又倒了两杯橘子味儿的珍珍汽水,用搪瓷托盘轻轻端进来,放在他们身边的凳子上。
“玩一会儿就歇歇眼睛,吃点水果。”她轻声叮嘱,不忍心打扰这久违的、属于少年人的、纯粹而喧闹的快乐。
两个少年含糊地应着,目光却丝毫未从闪烁的屏幕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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