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边给刘夏夹菜,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跟你爸说了,明天再去看看能不能买点口罩。年年,开学后一定记住,在学校要勤洗手,千万别用手揉眼睛、摸嘴巴。课间也别跟同学扎堆了。”
刘夏点点头,嘴里的饭菜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香味。电视里,新闻频道24小时滚动播放着疫情通报。那不断跳动的数字,像不断上涨的洪水,淹没一个又一个省份,颜色越来越深的疫情地图,看得人心里发慌。屏幕上开始频繁出现“众志成城,抗击非典”的标语,还有穿着厚重防护服、被称为“白衣天使”的医护人员的身影。一种巨大的、集体性的不安,通过电波,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假期失去了假期的意义。不能去找伙伴们打球,不能去逛书店,甚至连在楼下小区里无所事事地晃荡都成了一种奢侈。许年的活动范围被限定在家里这几十平米的空间。他试图做作业,但注意力很难集中;想看电视放松,换来换去都是疫情新闻。唯一能让他感觉和外界保持联系的,就是那台嗡嗡作响的电脑,和那个时不时发出“嘀嘀”声的QQ。
网络成了他们这个小团体唯一的“公共场所”。他们的QQ群名,被常明临时改成了“SARS隔离观察区”(带着点苦中作乐的意味)。
婉宁会在群里分享她看的言情小说,抱怨在家快闷坏了。刘夏则贴出用家里的白醋加水稀释后,战战兢兢地喷洒房间的照片(虽然事后证明这种消毒方式效果有限)。陈浩哀叹他的篮球梦碎,只能对着墙壁练习运球。常明则继续扮演“信息官”的角色,转发一些他认为相对权威的科普文章,驳斥一些明显离谱的谣言,比如“抽烟能预防非典”、“放鞭炮能驱散病毒”等。
许年更多时候是沉默地看着,偶尔插一两句话。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病毒是看不见的,但恐惧是实实在在的。
三天假期结束前的那个晚上,许年做了一个混乱的梦。梦里他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奔跑,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他看不清那是什么,只感到无边的恐惧。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他是被惊醒的。窗外天光微亮,一片寂静,连往常的鸟叫声都听不到了。他拿起床头的诺基亚手机,没有收到学校发来的复课通知。他打开电脑,QQ上常明凌晨时分留了言,转发了一条新闻北京市宣布中小学继续停课两周。
“隔离观察区”QQ群里静悄悄的,伙伴们可能都还在不安的睡梦中。许年知道,这个短暂的、充满恐慌的三天“假期”结束了,但一个更长、更考验人心的“非常时期”,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走到窗边,望着依旧清冷但缺乏生气的街道。春天确实来了,树芽在努力生长,但这座城市,连同生活其中的人们,都被一种名为SARS的病毒按下了暂停键。父母叮嘱的话语、新闻里不断上升的数字、伙伴们在QQ上的焦虑交谈、超市里抢购一空的货架、药店门口“板蓝根售罄”的纸条……所有这些碎片,共同构成了2003年春天无法磨灭的记忆。
未来依旧没有决断,但生活总要继续。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要学会与不确定性共存,在隔离中守望,在恐惧中寻找勇气。那个春天,留给他们的,不仅仅是关于一场疫病的记忆,更是一代人对成长、对生命、对脆弱与坚韧的集体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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