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鸡叫头遍时,李叔的牛车就停在了院门口。车斗里铺着干净的麻袋,上面摆着几个空竹筐——是准备装红糖和新枣的。
“阿吉,古丽雅,走喽!”李叔在车下喊,手里还提着个保温壶,“我娘煮了小米粥,路上垫垫肚子。”
阿吉揉着眼睛跑出来,身上还带着艾草的清香。古丽雅已经梳好了头发,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绣了一半的胡杨帕,打算路上接着绣。
“小石头呢?不是说要跟来吗?”阿吉探头往屋里看。
“早爬上车了,”李叔笑着指了指车斗,“在里面跟麻袋较劲呢。”
果然,车斗里传来小石头的嘟囔声:“这袋子怎么总滑下去……”
三人上了车,李叔扬鞭赶牛,牛车慢悠悠地碾过带着露水的土路。晨光把远处的树梢染成金红色,空气里飘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古丽雅坐在车边,借着晨光绣帕子,针脚比夜里更细密了些。阿吉凑过去看:“这胡杨的树皮,你绣得真像,带着纹路呢。”
“我爹说,胡杨的皮要绣得糙一点,才显风骨,”她抿嘴笑,“就像李叔赶车,看着慢,其实稳当。”
李叔在前面听见了,哈哈笑:“还是古丽雅会说话!这牛跟我走了五年,知道哪段路该快该慢。”
小石头从麻袋堆里钻出来,举着个野山楂:“阿吉哥,你看我摘的!酸溜溜的!”
阿吉接过来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睛,逗得大家都笑了。
到了镇上,集市已经热闹起来。卖红糖的张婶老远就招手:“李叔,你要的陈年老红糖,我给你留着呢!”
李叔乐呵呵地应着,让阿吉帮忙搬红糖。古丽雅则拉着小石头往枣摊走,摊主是个老爷爷,见她来,笑着递过一串红得发亮的冬枣:“尝尝,刚摘的,甜着呢!”
古丽雅尝了一颗,眼睛一亮:“真甜!给我来两斤,要带枝的,看着新鲜。”
阿吉扛着红糖过来,正好撞见古丽雅踮脚够高处的枣子,阳光落在她扬起的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赶紧走过去:“我来!”伸手就够到了那串最大的。
“谢谢呀,”古丽雅接过枣子,脸颊微红,把一颗最红的塞到阿吉手里,“给你,甜的。”
小石头在旁边捂着嘴笑:“古丽雅姐姐脸红啦!”
古丽雅轻轻拍了他一下,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集市的喧闹声、牛叫声、小贩的吆喝声混在一起,像一首热闹的歌。阿吉啃着甜枣,看着身边笑着的古丽雅,忽然觉得,这平凡的清晨,比任何精致的账本都要让人踏实。
古丽雅把刚买的冬枣装进竹篮,指尖还沾着枣皮的甜汁。小石头抱着半袋山楂,凑过来问:“姐姐,你的帕子快绣完了吗?”
她低头看了看帕子上的胡杨,主干已经绣好,正打算绣几片枯叶添些层次感:“快了,等绣完这几片叶子,就能给阿吉哥当书签了。”
“给阿吉哥的?”小石头眼睛瞪得溜圆,“那我也要!我要绣着山楂的!”
古丽雅被逗笑了:“行,回去给你绣个山楂串,保证比你手里的还红。”
这边正说着,阿吉拎着个布包走过来,里面鼓鼓囊囊的。“李叔在跟张婶讨熬红糖的方子,让咱们先回车那边等着。”他把布包往古丽雅面前一递,“给你的。”
古丽雅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几束亮晶晶的丝线,有蜜色、赭石色,还有像天边晚霞一样的绯红色。“这是……”
“刚才路过绣品铺,看这几种颜色配你的胡杨正好,”阿吉挠了挠头,“老板说这是新到的丝线,不容易褪色。”
阳光透过集市的缝隙落在丝线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古丽雅捏着那束绯红色的线,指尖微微发烫:“谢谢你,阿吉哥。”
“谢啥,”阿吉转身往牛车方向走,声音有点闷,“快走吧,李叔该等急了。”
小石头跟在后面,拽了拽古丽雅的衣角,小声说:“阿吉哥脸都红了。”
古丽雅抿着嘴笑,把丝线小心翼翼地收进布包,脚步轻快地跟上去。
回到牛车旁,李叔正拿着个小本子记方子,见他们回来,扬了扬手里的纸:“张婶说了,熬红糖姜茶时加两颗冬枣,去寒又暖胃,回头给你们煮着喝。”
“好啊!”古丽雅应着,把竹篮里的冬枣拿出来,“刚买的,新鲜着呢。”
李叔接过枣子,往嘴里丢了一颗:“甜!这枣子配红糖,绝了。”
阿吉把红糖搬上车,瞥见古丽雅悄悄把那几束丝线藏进绣品袋里,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他忽然想起早上古丽雅说“胡杨的皮要绣得糙一点才显风骨”,可他觉得,再糙的风骨里,也该藏点这样亮晶晶的温柔——就像胡杨扎根的沙漠里,偶尔也会开出星星点点的花。
牛车往回赶时,阳光更暖了。古丽雅坐在车边,借着光穿针引线,绯红色的丝线在胡杨的枯枝旁绕出一小簇嫩芽。阿吉靠在麻袋上,看着她低头刺绣的样子,手里把玩着一颗冬枣,枣皮的甜汁沾在指尖,像刚才古丽雅塞给他那颗一样,甜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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