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往别的姐妹房里跑,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有十个时辰都泡在这里。
他不再提什么“你放心”,也不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傻话。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讨好着黛玉。
黛玉看书,他就在旁边捧着手炉,生怕她冻着一根手指。
黛玉写字,他就在一旁安静地磨墨,连呼吸都放轻了。
黛玉偶尔咳嗽一声,他比紫鹃还紧张,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殷勤得让整个潇湘馆的丫鬟婆子都叹为观止。
他对黛玉,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黛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日,天气晴好。
黛玉歪在窗下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诗集,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
宝玉正蹲在地上,用小银勺给那盆水仙浇水,那认真的模样,比对待他那块命根子通灵宝玉还要上心。
“宝哥哥。”
黛玉忽然开口。
“哎!妹妹,我在!”
宝玉立刻放下银勺,颠儿颠儿地跑到她跟前,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像只等着主人吩咐的小狗。
黛玉指了指书架的方向,脸上露出几分孩子气的苦恼。
“我瞧着外祖母书房里,有几本书的样子很好看,皮子都是用深蓝色的锦缎包的,上面还压着暗纹呢。”
她眨了眨眼,语气天真又烂漫。
“我想借来看看,拿来压花样子,可又不好意思总去跟外祖母要钥匙。”
压花样子?
用老太太书房里的藏书压花样子?
这话要是被府里的清客相公们听见,怕是要惊掉下巴。
可宝玉听了,却眼睛一亮。
林妹妹终于肯让他帮忙了!
“多大点事儿!包在我身上!”
他拍着胸脯,满口答应。
“外祖母那书房,我进去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妹妹你等着,我明儿就给你拿来!”
黛玉笑了,眉眼弯弯,像春日里最暖的风。
“我也不要什么诗词歌赋,那些都看腻了。我就记得有几本,书名怪怪的,一本叫什么《漕运考》,还有一本叫《两淮盐法志》。”
她掰着纤细的手指,一脸认真地数着。
“我瞧着那几本又厚又大,压起花来,肯定最平整。”
宝玉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漕运,什么盐法,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但他完全没往深处想。
在他心里,林妹妹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妃子,会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事,都是正常的。
用讲国家经济的书来压花,这种事,也只有他的林妹妹才想得出来。
真是又痴又可爱。
“好!都听妹妹的!”
宝玉一口应下。
“别说两本,就是十本八本,哥哥也给你搬来!”
看着宝玉那副打了鸡血似的兴奋模样,黛玉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底深处那抹冰冷的算计。
通往林家宝库的钥匙,藏在王熙凤的库房里。
而打开王熙凤那把锁的钥匙,就在她眼前。
第二天,宝玉果然没让她失望。
他趁着去给贾母请安的功夫,溜进了书房,怀里揣着两本厚厚的,用深蓝锦缎包裹的“压花工具”,兴冲冲地跑回了潇湘馆。
“妹妹,快看!”
他献宝似的,将那两本《漕运考》和《两淮盐法志》放到黛玉面前。
黛玉接过书,指尖抚过那陈旧却保存完好的封面。
隔着一层书皮,她似乎都能闻到里面墨迹散发出的,权与钱的味道。
她抬起头,对着宝玉,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谢谢宝哥哥。”
“你真好。”
宝玉被她这个笑晃得七荤八素,只觉得心都化了,连声说着“不客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竹林深处,黛玉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她回到屋里,关上门。
她翻开《两淮盐法志》,目光如炬,一页一页,贪婪地吸收着里面的信息。
盐引、盐课、盐商……
一个个陌生的词汇,在她前世的记忆里,构筑起一张巨大的,盘根错节的利益之网。
而她林家的根,就深深地扎在这张网的中心。
她的手指,轻轻点在书页那幅潦草却精准的“两淮盐场分布图”上。
指尖,停在了“扬州”两个字上。
烛火摇曳,在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映出两个冰冷的字。
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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