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
风里裹挟着庆功宴后残余的酒气,还有潇湘馆竹林特有的潮湿草木香。
水溶半抱着怀里的人,手臂坚实如铁,脚步走得极稳。
黛玉彻底软了。
她整个人被抽走了筋骨,轻飘飘的,只能任由他带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
她醉得一塌糊涂。
眼前的月影竹林在晃。
脚下的鹅卵石路在飘。
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唯独圈着她的这个怀抱,坚实,滚烫,带着一股清冽好闻的檀香,成了这片混乱中唯一的锚点。
很奇怪。
理智在尖叫,命令她推开他,骂他,离他越远越好。
可身体却无比诚实。
它贪恋这份从未有过的、近乎蛮横的支撑。
她甚至不知不觉地,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进了他坚实的臂弯。
这份紧贴,让她感到一种陌生的安心,也让她感到一种即将灭顶的恐慌。
“你放……”
她想说“放开我”。
含混的字眼刚从唇边溢出,脚下就被一颗夜色中凸起的石子狠狠绊了一下。
“啊!”
身体瞬间失衡,惊呼都卡在喉咙里,整个人直直地朝着他怀里栽去。
水溶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手臂下意识收紧,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迅速揽住她的细腰,将她整个地、结结实实地圈死在怀中。
这一下,撞得太狠了。
黛玉的脸颊,直接贴上了他坚硬滚烫的胸膛。
隔着几层衣料,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心跳的声音。
强劲,有力。
一下,又一下。
沉稳的搏动敲在她的耳廓上,震得她头皮发麻。
男人的气息,混合着她身上的酒气和独特的檀香,铺天盖地将她笼罩。
霸道,强势,不留一丝空隙。
“林妹妹……”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沙哑的低唤。
这声“林妹妹”,和他平时叫她“林姑娘”时那种公事公办的清冷,全然不同。
里面,带着一种她听不懂的,缱绻的,极力压抑着的什么。
黛玉晕乎乎地仰起脸。
醉眼朦胧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看到那双深邃的眼,在月色下亮得骇人,像两簇幽暗的火,要把人的魂魄都吞噬进去。
那张俊朗的面容,近在咫尺。
轮廓分明的下颌,紧抿着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投下一片深邃的阴影……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茫然。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发生了诡异的错乱。
她好像不是在看水溶。
她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看另一段被埋葬在时光尘埃里的,用血泪浸泡的过往。
酒精是最好的催化剂。
它彻底瓦解了她的理智,粗暴地冲垮了她用两辈子血泪筑起的心防。
那些被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的委屈。
那些不敢对任何人言说的孤独。
那些至死都不曾甘心的怨愤……
在这一刻,如同冲破闸口的洪水,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奔涌而出。
她是谁?
她是林黛玉。
是那个寄人篱下,看尽脸色,最后泪尽而亡的林黛玉。
也是这个重生归来,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把自己活成了一把锋利尖刀的林黛玉。
她好累。
真的好累。
她缓缓伸出手。
那只平日里只握笔、拨算盘、签署合约的手,此刻却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地,抚上了眼前这张脸。
他的皮肤,带着夜风的微凉,触感真实得让她心慌。
泪水,就这么落了下来。
大颗大颗的,滚烫的,灼人的。
她看着他,唇瓣翕动,用一种破碎的,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为什么……”
水溶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住。
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和颤抖。
也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排山倒海而来的,巨大的、几乎能将人溺毙的悲伤。
他想问她,为什么哭。
可他开不了口。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僵硬地站着,任由她带着泪痕的指尖,在他的脸颊上,无意识地摩挲。
然后,他听见了她的后半句话。
那句如同呓语,却又清晰无比的话。
“为什么?上辈子你没有这样对我。”
上辈子?
水溶的身体,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猛然僵住。
像是一道惊雷,直直地劈中了他的天灵盖。
他抱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力道大到几乎要将她纤细的骨骼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怀里的黛玉吃痛地蹙了蹙眉,却因为醉得太深,只是无意识地呜咽了一声,便又沉沉地靠着他,彻底没了动静。
可水溶,却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定在了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一声比一声响,震得他耳中嗡嗡作响。
他死死地低下头,目光如炬,盯着怀中那张梨花带雨,已经陷入沉睡的脸。
她说什么?
上辈子?
这三个字,像一把淬了剧毒的钥匙,猛地捅开了一扇他从未想象过的,通往未知与恐惧的大门。
荒谬。
怪诞。
可从她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
他一直以来的所有困惑,在这一刻,全都找到了一个疯狂的,却又无比合理的出口。
她为什么懂那么多?
为什么能预判商机,能看透人心?
为什么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深处,总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重得化不开的沧桑与悲凉?
他之前以为,是她天纵奇才。
是她心思玲珑。
是她天赋异禀。
可现在……
水溶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骇然,再到一种近乎颠覆世界观的惊悚。
他对自己眼前这个女子的所有认知,都在这一瞬间,开始土崩瓦解。
上辈子。
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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