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小菊来收食盒时,沈昭昭叫住了她,将药瓶递过去,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犹豫和“怯懦”:“小菊姐姐,这……这是我新配好的药膏,对冻疮劳损有些效果。昨日……昨日听外面粗使婆子议论,说周妈妈旧疾犯了,疼得厉害。我……我人微言轻,不敢叨扰妈妈,但这药膏……或许能帮妈妈缓解一二。若妈妈不嫌弃……烦请你……转交一下?”她声音越说越低,仿佛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又带着生怕被拒绝的惶恐。
小菊木然地接过药瓶,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沈昭昭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幽深。这步棋,风险与机遇并存。周妈妈老辣多疑,未必会信,更未必会用。但只要能引起她一丝好奇,或是在疼痛难忍时病急乱投医,便是机会。
她赌的是周妈妈对病痛的恐惧,以及……人性中对“可能有效”的救命稻草的贪婪。
两日后,沈昭昭正在抄经,听雨轩那扇破旧的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进来的不是小菊,而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眉宇间少了几分戾气的周妈妈本人!
她手里拿着那个白瓷药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屋内,最后定格在伏案抄写的沈昭昭身上。
“二小姐倒是清闲。”周妈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惯有的审视。
沈昭昭连忙放下笔,起身行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周妈妈安好。您……您怎么亲自来了?可是那药膏……不合用?”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妈妈的神色。
周妈妈走近几步,将那药瓶放在书案上,盯着沈昭昭:“这方子,还有那纸条上的手法,是你弄出来的?”
“是……”沈昭昭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女儿……女儿只是见母亲留下的旧书上有类似记载,又……又听闻妈妈旧疾痛苦,就……就胡乱试了试。若有不妥,妈妈千万别用!都是女儿莽撞!”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胡乱试试?”周妈妈哼了一声,眼神却缓和了些许,“你这‘胡乱试试’,倒比太医院那些温吞的方子管用几分!昨夜按那法子敷了一次,今早竟松快了些,没那么钻心的疼了。”
成了!沈昭昭心中一定,面上却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卑微的讨好:“真……真的吗?那……那真是太好了!能帮到妈妈一点点,女儿就心满意足了!”
周妈妈打量着眼前这个苍白瘦弱、眼神怯懦的庶女。药膏有效是实情。那纸条上的症状描述和按摩手法,精准得让她心惊,绝非一个“胡乱试试”的深闺女子能写出来的。她心中疑窦丛生,但身体的疼痛确实得到了缓解,这比什么都实在。
“你这医术……跟谁学的?”周妈妈试探道。
“哪……哪敢称医术。”沈昭昭头垂得更低,绞着衣角,“不过是母亲留下的几本旧书,女儿……女儿抄经抄得烦闷时,胡乱翻看解闷,死记硬背了些零碎方子……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让妈妈见笑了。”
她将一切推给“死记硬背”和“上不得台面”,姿态卑微到尘埃里。
周妈妈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在权衡。最终,病痛的折磨和对“药效”的贪婪占了上风。她拿起桌上的药瓶,语气依旧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这药膏,还有那法子,确实有点门道。夫人那里,自有我去说。你既‘有心’,就再配些送来。需要什么药材,让……让小菊递个话。”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二小姐,安分守己、懂得‘感恩’的人,日子总不会太难过。”
“是!女儿明白!女儿谢妈妈提点!”沈昭昭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充满感激。
周妈妈没再说什么,拿着药瓶,转身离开了听雨轩。步伐似乎比来时轻快了一点点。
沈昭昭直起身,脸上的卑微惶恐瞬间褪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
她知道,周妈妈并未完全信任她。但这药膏,成了她钉进柳夫人心腹体内的第一根楔子。
疼痛是世上最好的说客。
只要周妈妈还需要她的“药”,这条线,就算牵上了。
药香袅袅中,听雨轩的囚笼,又裂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
而来自宫中的风,似乎也带着血腥味,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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