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苑偏殿,比正殿更显清冷僻静。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窗棂紧闭,隔绝了大部分光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久未住人的尘封气息和淡淡的霉味。这里曾是沈清漪禁足时堆放杂物的角落,如今成了昭昭新的牢笼。
孙总管将她带到门口,留下两名面无表情、如同门神般的太监把守,便转身离去,没有一句多余的吩咐。沉重的殿门在昭昭身后“吱呀”一声关上,落锁的声响清晰刺耳,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声响。
绝对的死寂瞬间将她吞没。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脏狂跳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宇中回响。肩胛处仿佛还残留着太后枯手抓握的力道和那灼热的目光,皇帝冰冷的旨意如同枷锁套在脖颈,而沈清漪的阴影,则无处不在。
身体的剧痛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右掌的伤口在简陋的包扎下依旧火辣辣地疼,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强过一阵。更让她心悸的是,掌心深处那被剜去毒膏的伤口边缘,正隐隐传来一丝丝细微的、如同冰线缠绕般的麻痒和寒意!是“冰蚕絮”的余毒!虽然被剜去大部分,仍有微量渗入,此刻正蠢蠢欲动!
她踉跄着走到那张冰冷的木板床边,颓然坐下。环顾这方寸之地,四壁空空,唯有绝望如同实质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没有药,没有水,甚至没有一块干净的布来重新处理伤口。皇帝那句“无旨不得擅离”和“任何人不得探视”,彻底断绝了她所有的生路。她就像被遗忘在这座华丽宫殿角落里的弃子,等待她的,只有伤口感染、余毒发作、或被沈清漪悄无声息抹杀。
疲惫和伤痛让她意识渐渐模糊。她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用破旧的衣袖紧紧裹住身体,试图汲取一丝微薄的暖意。昏沉中,慈宁宫太后的悲恸呼唤、皇帝深不见底的眼眸、沈清漪怨毒的笑容、王嬷嬷刻薄的嘴脸…无数画面在脑中混乱交织,最后定格在肩胛上那只展翅欲飞的燕子烙印上。
娘亲…“玉儿”…镇北王府…
她到底是谁?她的生母与太后,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
这些尘封的旧事,是她的生机,还是催命符?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外传来轻微的锁钥转动声,随即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昭昭瞬间惊醒,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坐起身,警惕地看向门口!是谁?!沈清漪?!还是…索命的血鹞卫?!
进来的却是一个端着托盘的陌生宫女。她年纪不大,面容普通,眼神低垂,带着一种宫中底层宫女特有的麻木和谨慎。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一碗清粥,一小碟咸菜,还有一套干净的、最普通的宫女粗布衣物。
“沈…沈姑娘,” 宫女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是得了吩咐不敢称呼她名字,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孙总管吩咐…给您送些吃食和换洗衣物…”
孙总管?昭昭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在这深宫之中,任何送到她面前的东西,都可能暗藏杀机!
宫女将托盘放在桌上,垂着头,不敢看昭昭,飞快地说道:“孙总管还说…太后娘娘凤体欠安,需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姑娘您…您也需静心休养…” 她说完,如同躲避瘟疫般,立刻躬身退了出去,殿门再次被迅速关上落锁。
殿内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桌上那碗汤药袅袅升腾的热气,散发着浓郁而苦涩的药味。
昭昭盯着那碗药。是太医院的药?还是…沈清漪的手笔?孙总管送来的东西…皇帝知道吗?
腹中的饥饿感如同火烧,喉咙也干渴得冒烟。那碗清粥散发着诱人的米香。但她不敢吃。她挣扎着起身,走到桌边。没有去碰食物,而是拿起那套干净的粗布衣物。衣服浆洗得发硬,带着皂角和阳光的味道,虽然粗糙,却比身上这件血污破烂的好太多。
她需要处理伤口。右手的布条早已被血和污物浸透。她咬着牙,用左手和牙齿配合,艰难地将染血的破布条一点点解开。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深可见骨,边缘红肿,隐隐有发炎的迹象。那丝冰线般的麻痒寒意更加清晰了。
没有水,没有药。她只能用新衣服相对干净的内衬,笨拙地重新包扎。每一次触碰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包扎完毕,她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桌沿喘息。
目光再次落到那碗汤药上。苦涩的药味弥漫在小小的偏殿里。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药,治疗伤口,对抗冰蚕絮的余毒…可是,这碗药,是救命稻草,还是穿肠毒药?
饥饿和伤痛折磨着她的意志。最终,她端起那碗清粥。粥是温的,米粒软烂。她用左手小心地舀起一点,凑到唇边,极其谨慎地嗅了嗅。只有米香,没有异味。她小口地抿了一点,含在嘴里片刻,仔细感受着味道和身体的反应。除了温热的米汤滑过干涩喉咙的舒适感,并无异常。
她这才敢小口小口地吞咽下去。温热的粥水落入空荡荡的胃里,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力量。她只喝了半碗,便停下了。不敢多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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