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脉之中,那场冰与火的惨烈厮杀终于渐趋平息。醉骨花髓的狂暴灼热与冰蚕絮的刺骨奇寒,如同两败俱伤的凶兽,在昭昭残破的经络里留下狼藉的战场,却也诡异地达成了某种濒临崩溃的平衡。蚀骨的剧痛并未消失,只是从沸腾的岩浆化作了冰冷的钝刀,一下下切割着残存的意识。沉重的黑暗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沉重的眼皮几经挣扎,终于掀开一丝缝隙。
模糊的光影晃动,鼻腔里充斥着浓烈的药味和血腥气。身体如同被碾碎后重新拼接,每一寸都叫嚣着剧痛和极度的虚弱。右臂肩头那冰寒的麻木感依旧盘踞,但似乎…不再疯狂地侵蚀蔓延了。
“郡主!郡主您醒了!” 陈院判嘶哑激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昭昭的视线艰难地聚焦,映入眼帘的是陈院判那张布满泪痕和汗水、憔悴却充满希望的脸。她张了张嘴,喉咙干裂灼痛,发不出一点声音。目光微转,落在自己依旧被金针密布的心口,又缓缓移向不远处凤榻上——太后正被老嬷嬷扶着,半靠在软枕上,脸色蜡黄,眼神却恢复了清明,正死死地盯着她,眼中是巨大的担忧和后怕。
她还活着。太后也脱险了。
一丝微弱的力气从冰冷的四肢百骸艰难地汇聚。她动了动未受伤的左手手指,指尖微微颤抖。
陈院判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将蘸了清水的棉签润湿她干裂的唇。
“水…” 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终于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寒潭醒魄,余毒如针
几滴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清明。昭昭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扫过殿内。侍卫已将刺客的尸体拖走,只留下金砖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和那柄淬毒的匕首。林铁山如同沉默的铁塔,青铜虎面森冷,守在殿门内侧,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殿内残余的杀机。
“那…刺客…” 昭昭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追问。
“郡主放心!” 林铁山的声音透过面具,低沉而冰冷,“贼子已毙!易容术高明,非孙总管本人!真孙总管…恐已遭不测!” 他顿了顿,补充道,“贼子身上搜出数枚血鹞死士镖,还有…一个滴血鹞鹰纹身的烙印!”
血鹞残部!又是他们!目标直指太后!
昭昭的心沉了下去。右臂肩头那冰寒的余毒仿佛又尖锐了几分,提醒着她这深宫之中无处不在的致命威胁。她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两股剧毒勉强平衡后的虚弱与刺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脉的隐痛。醉骨花髓保住了她的命,却也让她体内盘踞着更复杂、更凶险的余毒,如同潜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反噬。
青眼浮踪,枯指北指
凤榻之上,太后的喘息渐渐平复。她浑浊却锐利的目光从昭昭身上移开,死死盯住林铁山,枯瘦的手指指向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林…铁山…你…过来!”
林铁山大步走到凤榻前,单膝跪地:“末将在!请娘娘示下!”
太后枯槁的手颤抖着伸出,并非指向林铁山,而是越过他,指向殿外西北的方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与一种洞穿迷雾的清明:
“青眼…是他!当年…就是他!” 太后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先帝…密召对质…他就在场!血鹞指挥使…赵胤的狗腿子…他…他叫…”
太后的声音突然卡住,剧烈的呛咳起来,脸色憋得青紫!那被强行激发的清明似乎正迅速消退,浑浊再次爬上她的眼底。
“娘娘!娘娘保重!” 老嬷嬷慌忙为她顺气。
林铁山猛地抬头,青铜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刀:“娘娘!他的名字?!”
太后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锦被,指甲几乎要嵌进去,喉咙里嗬嗬作响,似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抗着昏沉。终于,一个破碎的、带着血气的音节从她唇齿间艰难地挤出:
“萧…萧…烬…”
萧烬!
青眼萧烬!
当年血鹞卫副指挥使!那个以独眼微泛青光、心狠手辣闻名的“青眼”!
林铁山眼中寒光爆射!这个名字,与密档残片上那半个“青”字压痕,瞬间严丝合缝!果然是他!先帝察觉茶中有麻沸散,密召血鹞卫指挥使对质,当时在场的副指挥使萧烬,不仅包庇了赵胤,更可能直接参与了对先帝的欺瞒甚至…灭口!他就是那个缺失名字的帮凶!
“末将明白了!” 林铁山霍然起身,青铜面具转向殿外,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弥漫开来!“萧烬!青眼!你藏得好深!”
秘药凝血,漠北疑踪
就在此时,一名太医署的年轻医官神色惊惶地冲入偏殿,手中捧着一个打开的锦盒,盒内衬着明黄软缎,里面静静躺着几块凝结的、颜色乌黑发紫的血块!正是方才从昭昭心口金针逼出的、混杂着醉骨花髓与冰蚕絮的毒血凝块!
“院判大人!郡主逼出的毒血…有…有异变!” 医官声音颤抖,指着血块中心,“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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