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冰原的寒风,似乎也吹到了神都,卷着细雪敲打在永寿宫紧闭的雕花长窗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殿内,沉水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日益沉重的压力。
沈昭昭斜倚在暖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封刚从北境以秘法加急送回的军报。林铁山熟悉的、带着戈壁风沙般粗粝感的字迹,汇报着无声谷的异化兽、墨绿冰塔,以及那个称他为“看门人”的北境部落老者。军报的末尾,他用朱砂额外添了一行小字:“此地污秽,与宫中所见蚀骨青同源,万望小心,恐有内应。”
“内应” 二字,如同冰锥,刺入昭昭心底。她抬起眼,赤金眸光扫过殿内垂手侍立的宫人。每一张低眉顺目的脸庞背后,是否都藏着墨绿的阴影?冯磲虽已圈禁,但保皇党的根系,远比想象中更深。
“凰主,”贴身女官云袖悄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冯府那边…有动静了。冯磲的幼子冯瑁,近日频繁出入城西的‘雅集苑’,与几位翰林院的清流,还有…几位宗室子弟,往来密切。”
“雅集苑?”昭昭指尖在金丝楠木的榻沿轻轻一叩,“是谁的产业?”
“明面上是已故荣郡王的别业,如今由他的嫡孙,年方十二的承恩侯掌管。”云袖顿了顿,补充道,“但奴婢查到,三年前,这园子曾经过一次大修,主持修缮的,是工部侍郎赵启明,他…是已故太后的远房侄孙。”
太后!赵家!
昭昭瞳孔微缩。先帝崩逝,太后随之“病故”,赵家也随之沉寂。如今,这潭死水,又开始冒泡了?而且是与保皇党、宗室子弟搅在一起?
“承恩侯年幼,不过是摆在台前的傀儡。”昭昭声音冷冽,“盯着赵启明,还有,查清楚雅集苑大修时,所有工匠的来历,特别是…负责地龙和冰窖的。”
“是。”
云袖刚退下,殿外便传来内侍略显急促的通传:“凰主,承恩侯与几位宗室子弟,在宫门外求见,说是…得了祥瑞,特来进献。”
祥瑞?昭昭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来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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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献瑞
宣政殿侧殿,暖阁。
几名半大的少年局促地站着,为首的小承恩侯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手指因紧张而微微发抖。他们身后,站着几位面带忧色或隐含期待的宗室老王爷。
“参见凰主。”少年们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
“起来吧。”昭昭端坐主位,冕旒下的目光平静无波,“听闻尔等得了祥瑞?”
小承恩侯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打开木盒。盒内红绸衬底,上面静静躺着一株通体雪白、形态似兰却剔透如冰晶的植物,散发着幽幽的、沁人心脾的冷香。
“启禀凰主,”小承恩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此物乃是在京郊寒潭边偶然所得,汲月华而生,遇火不焚,遇水不沉,香气能安神静心。臣等以为此乃上天感应凰主仁德,降下的祥瑞,特此献上。”
“冰魄兰”。昭昭识得此物,乃是极北苦寒之地才有的稀有灵植,确实有凝神静气之效。但此刻出现在这里…
她目光掠过那株冰兰,赤金瞳深处,涅盘金炎微微流转。在金炎的感知下,那冰兰看似纯净的白色中,隐隐缠绕着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墨绿脉络!如同美人皮下潜伏的毒蛇!
这根本不是祥瑞!而是被蚀骨青污染、伪装过的毒物!其香气…恐怕也非安神,而是惑心!
昭昭不动声色,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涅盘金炎悄然弹出,无声无息地融入冰兰周围的空气,将那丝试图弥散的异样香气瞬间净化。
“果然是好东西。”昭昭微微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难为你们有这份心。云袖,收下吧,置于本宫寝殿。”
小承恩侯和几位宗室子弟闻言,脸上瞬间闪过如释重负的喜色。
“不过…”昭昭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小承恩侯身上,“承恩侯,你年纪尚小,如何认得这极北之地的灵植?又怎知它遇火不焚,遇水不沉?”
小承恩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看向身后一位穿着靛蓝色锦袍、一直沉默不语的宗室子弟。
昭昭的目光也随之落在那靛蓝锦袍少年身上。“允炆,是你告诉承恩侯的?”
那名叫允炆的少年抬起头,面容俊秀,眼神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阴沉。他是先帝幼弟的嫡孙,血脉上与昭昭最为接近,也是保皇党暗中推崇的、最具“资格”继承大统的宗室子之一。
“回凰主,”允炆不卑不亢地行礼,“臣侄平日喜好杂学,曾在古籍中见过此物记载,故而告知承恩侯。”
“哦?是何古籍?”昭昭追问,语气依旧平淡。
允炆顿了顿:“是…是一本前朝孤本《百卉异闻录》,乃臣侄偶然在雅集苑藏书楼中所得。”
雅集苑! 果然绕回了这里!
“原来如此。”昭昭颔首,仿佛信了,“雅集苑倒是藏了不少奇书。允炆,你既如此好学,日后便多去弘文馆走走,那里的藏书,才是真正博大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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