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却故作高深,信口拈来:“《茶经》有云:假茶味涩而气浊,真茶性凉而香清。此茶涩中带酸,浊气隐现,必是仿造无疑。”——实则《茶经》里压根没这句,全是他临场现编的。
兰澈却似深信不疑,叹服道:“赵公子果然深谙茶道。刘淳风便是发现了这批茶有问题,欲暗中收集证据上报朝廷,却不幸遭人灭口。他死前一日曾匆忙对我说,若他遭遇不测,便去寻一个真正懂茶、又不怕死的愣头青——我暗中观察你三日,觉得你……挺合适。”
赵令渊:“……我权当这是夸奖了?”
忽然,库房之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神色骤变,极有默契地同时吹熄手中蜡烛,迅速闪身躲入旁边茶架形成的狭窄阴影深处,屏住呼吸。
库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道黑影快步闯入,手中灯笼的光晕摇晃不定。
“快!仔细搜!大人明示,那要命的账本就藏在‘癸字箱’!”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催促道。
“若是找不到,你我回去都得掉脑袋!”另一个粗哑嗓音回应,透着惊慌。
赵令渊与兰澈在暗中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凛——癸字箱,就在他们身后不足三步之处!
眼看那两人提着灯笼越走越近,光线几乎要扫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兰澈急得反手便要去摸鬓间的银针——
却被赵令渊轻轻按住了手腕。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那包“茶迷香”,以火折子迅速点燃,然后巧妙地搁置于身边一架通风处的茶箩之后。
霎时间,一股醇厚而奇异的茶香混合着草药气息,在库房内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巧妙地掩盖了原本的茶味。
那两人吸了几口,脚步便开始踉跄,言语也含糊起来。
“咦?这、这什么茶……劲儿挺大啊……上头……”
“我、我怎么瞧着满眼都是星星在转……”
“扑通”、“扑通”两声,二人先后软倒在地,竟是立刻鼾声大作,沉沉睡去。
兰澈在暗中看得目瞪口呆,压低声音:“你这香……”
赵令渊谦虚一笑:“雕虫小技,一点茶艺延伸的小小技巧罢了,不足挂齿。”
一炷香后。
两人从癸字箱底部的夹层中,摸出一本用蓝色封皮包裹的薄册子。就着自门缝透入的微弱月光翻开,只见上面用蝇头小楷详细记录了仿制龙团的所有原料采购数目、人工开支,甚至还有几位朝中官员的收贿明细、时间、地点!
账册最后一项,墨迹尚新,赫然写着:
“三月廿六,付开封府王推官——纹银二百两,封口。”
赵令渊挑眉:“怪不得今日公堂之上,这位王推官只问我茶经,不问我命案。”
兰澈冷笑:“官商勾结,欺上瞒下,惯用的伎俩!”
忽然,库房之外火光大盛!人声鼎沸!
有人运足中气,高声断喝:“里面的人听着!开封府查案!速速现身!否则格杀勿论!”
赵令渊凑到门缝边向外望去——
只见那位肥头大耳的王推官竟亲自骑着高头大马,率领数十名手持火把、腰挎朴刀的衙役,将茶库前后围得水泄不通,刀光映着火把,一片森然。
兰澈脸色瞬间发白,低声道:“怎么办?前后皆被堵死!”
赵令渊却似浑不在意,慢悠悠地从那个灰布小包里掏出那半块硬邦邦的胡饼,掰下一小块递给兰澈:
“别慌,天塌下来也得先填肚子。尝尝?”
兰澈愕然,几乎气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饼?!”
“吃饱了,才有力气跑路,才有力气跟这些官老爷周旋。”赵令渊自己先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道,“况且——你仔细听听这外头的马蹄声。”
兰澈强自镇定,侧耳细听——
那马蹄声果然杂乱无章,缺乏训练有素的韵律,其间还夹杂着木质车轮沉重碾过地面石板的咯吱异响,绝非开封府精锐马快应有的动静。
“是漕运司的巡夜兵丁和马车!”她恍然大悟,“王推官他……他不敢动用开封府的亲信人马,怕走漏风声或留下把柄,竟是临时从漕运司借调的人手!”
赵令渊赞许地点头:“所以门外这些人,多半是临时拼凑,各怀心思,未必真就铁板一块,全都听他那王推官的号令。”
他忽然深吸一口气,提高嗓音,朝着门外朗声喊道:
“王大人!您老人家要的账本,晚辈可不就找到了嘛!不过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您三月廿六收受了二百两雪花纹银——您是打算自己进来拿呢?还是劳烦晚辈我出去,当众念给漕运司的各位军爷弟兄们听听?”
门外喧嚣瞬间为之一静,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片刻后,才传来王推官气急败坏、却又明显色厉内荏的吼声:“你、你休得胡言!血口喷人!”
赵令渊却不理他,继续运气高喊,声音清晰地传遍夜空:“对了,门外漕运司的各位弟兄们——这账本上可也明明白白记着,你们顶头上司张指挥使大人,上月也笑纳了一千两呢!诸位今夜辛苦围库,不知张大人分润了几两给你们做辛苦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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