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闲人茶楼二层雅室仅剩一盏孤灯。
三枚裂为两半的铜钱置于白绢之上,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幽冷光泽。
赵令渊手持一枚银簪——乃兰澈卸下的发簪,尖端锐利——屏息凝神,小心翼翼探入那“元丰通宝”钱文的裂缝之中,极轻极缓地拨弄。
簌簌几下,竟真有些许极细微的暗红色粉末被剔出,落在雪白绢丝上,分外刺眼。
“果然如此。”赵令渊推开轩窗,汴京深夜的雾气氤氲涌入,带着几分凉意。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三十年前那批茶人暴毙案,与今日陆羽墓被盗、贡茶藏弩、裂钱现世,这一连串风波,恐怕皆系于这传说中的‘鬼茶’。”
兰澈纤指捻起一粒朱砂细末,置于鼻尖轻嗅,柳眉微蹙:“胡四爷说饮此鬼茶可见幻象,心智迷失。莫非便是这朱砂作祟?”
“朱砂乃方士炼丹之物,性烈有毒,岂能入茶?”一旁的苏砚青连连摇头,面带骇然,“定是有人借茶行巫蛊厌胜之事!其心可诛!”
赵令渊不语,忽将一枚裂钱掷入案头一盏未饮的冷茶中。
但见铜绿遇水缓缓消融之处,水面竟浮起一层极细密的油花,散发出一种奇异而浓郁的檀香气,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甜腻。
“非止朱砂。”他神色愈发凝重,取出银簪探入茶汤,簪尖迅速蒙上一层暗色,“还混了曼陀罗花粉,乃至一些我也辨不明的异域香料。《茶经·七之事》有载:‘巴东有真香茗,饮之令人不眠,通夜诵经不倦’。陆羽在此处却有一行小字批注,言‘非茗也,乃妖物,惑人心智,慎之慎之’——如今想来,他所指的,恐怕正是这种‘鬼茶’。”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之时,茶楼门扉忽被急叩。张怀民身着常服,面带焦灼,匆匆而入,带来的消息令人心惊:“童师闵在开封府大狱中……暴毙了!”
“如何死的?”赵令渊急问。
“死状……与那日从贡茶缸中爬出之人,一模一样!七窍流血,面目扭曲,右手紧握成拳。”张怀民摊开掌心,灯光下,三枚裂开的铜钱赫然在目,犹带血污,“此物,是从他紧咬的牙关里硬撬出来的。”
赵令渊取过铜钱,就灯细看,又与自己所得比对,片刻后沉声道:“大人,此乃新铸的假钱!钱文略显浮浅,铜质也新。看来……是有人急于灭口,并要彻底断掉这条线索。”
次日清晨,闲人茶楼依旧茶旗高挑,照常开张迎客,笑语喧哗,仿佛昨夜惊变从未发生。
然后院深处,却是暗流涌动。
赵令渊假借“研制新式调和茶”之名,下帖请来汴京十数位有名的老茶工、老匠人切磋技艺。
院中设下数口茶灶,炭火熊熊,水汽蒸腾。当一小包竟陵朱砂土被作为“特殊土样”投入一釜沸水中烹煮时,异变陡生!
一位名叫钱六的老茶工,在嗅闻到那蒸汽中散出的奇特腥气时,突然面色惨白,浑身剧烈抽搐,直挺挺倒地,口中发出非人般的嘶吼:“茶祖恕罪!茶祖恕罪!非我之过!非我之过啊!”
赵令渊疾步上前,指间银针闪动,迅速封住其几处穴道,沉声低喝:“钱六!三十年前,官焙‘醒神茶’作坊,你也在其中!是不是?”
钱六涕泪横流,仿佛陷入极度恐惧的幻境之中:“是……是官府秘令……说是研制提神醒脑、助益军务的‘醒神茶’……我们只道是寻常差事……谁知……谁知那茶饮下后,人皆癫狂如鬼……我们这些知情的工匠……都要被……”
他猛然抓住赵令渊衣袖,指甲几乎掐入肉中,“他们盗墓!不是为了经书!墓中是……是陆羽封存的鬼茶原种!他老人家当年发现此物害人,尽毁茶园,唯留几株母本深埋墓穴之下,以警后世……”
线索至此,豁然开朗。
赵令渊当即决定,必须亲赴竟陵,一探究竟。
兰澈执意同行:“我自幼习武,纵不济事,总能护你一二周全。”
苏砚青则主动请缨留守:“岭南蕉叶茶失窃,恐与鬼茶重现有关联,我于此间暗中查探,或有收获。”
临行前,一封匿名礼盒送至茶楼。
开启刹那,机括轻响,三枚蓝汪汪的细针疾射而出,直取赵令渊面门!
幸得一旁兰澈眼疾手快,流云袖挥出,内劲一吐,将毒针尽数卷落在地。
“茶路漫漫,黄泉为伴。”盒中锦缎上,八字杀气森然。
“好个下马威。”赵令渊捻起那锦缎,置于烛火上,看它顷刻化为灰烬,嘴角噙着一丝冷意,“且看最终,是谁送谁上路。”
二人装扮成寻常茶商夫妇,搭乘南下漕船,沿汴河入淮,再转道汉水。
沿途每至大码头泊岸,赵令渊必登岸,于茶肆酒坊中品评当地茶叶,与茶农商贩闲聊,实则多方探查鬼茶踪迹。
行至鄂州境内,忽闻岸上人声鼎沸,喧哗异常。
挤过去一看,竟是名满天下的书画学博士米芾,被一群愤怒的农人围在中间,推搡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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