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澈闻言,立刻在孩童中小心翻找,很快从那个年纪稍长的男孩紧紧环抱的怀中,摸出了那枚被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居然未曾浸水的竹筒烟火。他拿起烟火,看向兰澈和挣扎着想坐起来的赵令渊,用目光询问。
“暂……且勿动……”赵令渊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感到胸腔针扎般疼痛,“敌友未明……我等……已无再战之力……咳咳……”
兰澈颔首,表示完全同意。此刻他们三人皆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孩子们昏迷不醒,林素问情况诡异未知,若来的仍是乌记余孽、潜蛟帮匪类,或是其他趁火打劫的敌人,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贸然发出信号,无异于自曝位置,引火烧身。
小舟上一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剩下几人粗重艰难的呼吸声和海浪持续拍打船帮的单调轻响。三人都在抓紧这宝贵的、可能是最后的喘息之机,竭力运转残存功法,试图恢复哪怕一丝一毫的力气,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吉凶未卜的未知局面。兰澈甚至默默将手按在了剑柄之上,尽管她知道这可能毫无意义。
时间在焦灼不安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周遭的黑雾进一步消散,视野逐渐变得开阔。终于,数艘舰船的灰色轮廓顽强地穿透最后残余的薄雾,清晰地、带着压迫感地出现在远方海平线上。
那是三艘形制统一、船体修长坚固、明显经过特殊加固的快舰,船首飘扬着的旗帜上,清晰地绣着一只环绕着青翠欲滴藤蔓的白玉茶盏图案——正是大宋官营茶马司的独有标志!
“是茶马司的船!”澜澈首先认出,声音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惊喜,但更多的是一种不确定的期盼与警惕,“难道是苏大人那边……”
赵令渊精神亦是微微一振。茶马司提举苏砚青,是他的至交好友,也是朝廷负责茶政、位高权重的要员。若真是他得知消息后率队前来接应,自然是友非敌,是天大的幸事。但他心中仍存着一份历经磨难后固有的谨慎与疑虑。茶马司的船队为何会如此“恰到好处”、不早不晚地出现在这片刚刚发生惊天异变、偏僻遥远的诡异海域?是接到了谁传递出的讯息?是澜澈之前通过海螺试图联系外界成功了?还是……他们其实一直就在左近观察,直至此刻方才现身?
兰澈的眼神也略微缓和了些,但握剑的手并未松开半分,身体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的微弱姿态。她压低声音,如同耳语:“小心驶得万年船。官面上的人,心思有时比海匪更曲折。”
三艘茶马司快舰显然也早早发现了这片海域的异常以及这艘孤零零、残破不堪的小舟,迅速调整航向,呈一个训练有素的品字形战斗队列,快速而警惕地驶来。舰首甲板上站满了持擎张弩、腰佩制式腰刀的的精悍兵士,衣着确是茶马司辖下精锐护卫的标准服色,一个个神情冷峻,目光如电,严阵以待,无形中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为首的快舰在距离小舟十余丈外便谨慎地缓缓停下,稳稳压住船身,避免激起过大浪涌冲击小舟。一名身着青色六品官袍、头戴黑色幞头、面容精干的中年官员出现在船首,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小舟上的惨状——尤其是昏迷的林素问和那几个孩童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动,最后落在了在澜澈搀扶下、勉强支撑起身形的赵令渊身上。
“前方小舟上,可是汴京闲人茶楼东家,赵令渊赵先生?”官员运足中气,扬声问道,声音洪亮,带着明显的官腔腔调,倒也听不出太多额外的情绪,只有公事公办的严肃。
赵令渊在澜澈的搀扶下,艰难地站直身体,忍住周身撕裂般的剧痛,拱手行了一个简单的江湖礼节,声音虽弱却依旧清晰,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气度:“正是在下。恕赵某有伤在身,礼数不周。敢问阁下是?”
“本官乃茶马司巡察使,姓王。”那王姓官员在船上回了一礼,语气稍稍放缓,“奉苏提举之命,一路循踪寻来,特来接应赵先生。此地……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如此……一片狼藉?”他目光再次扫过周围海面上漂浮的破碎船骸和狼藉景象,脸上适时地露出符合常理的惊疑不定与凝重神色。
赵令渊心中念头急转,电光石火间已权衡利弊。苏砚青派人来接应?他如何能如此精准地预知自己会在此处遇险,且时机拿捏得这般准?是澜澈之前通过那枚海螺断续传出的讯息最终被侥幸收到了?还是……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林素问,想起她身份的特殊性,以及她与茶马司、乃至更深层朝廷势力之间可能存在的复杂关联。
“唉,此事说来话长,简直匪夷所思,恍如噩梦。”赵令渊选择暂且含糊其辞,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极度疲惫、后怕与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我等运茶船队不幸遭遇大批凶悍海匪设伏,激战一场,船毁人亡,侥幸得脱,然同伴重伤,孩童受惊,已是油尽灯枯,山穷水尽。正惶恐无措间,幸得天佑,得遇王大人及时赶来,真乃不幸中之万幸!万望王大人施以援手,赵某感激不尽!”他刻意将事情定性为“海匪劫掠”,将所有涉及星槎、黄泉、规则锁链等超自然的部分尽数隐去,言语间将一个受难商人的角色扮演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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