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既下,便如离弦之箭。
太平茶舍再次闭门谢客,对外只宣称主人携友远游,寻访古茶谱。
院内那株茶树,在赵令渊离去前,被他以自身精血混合着对茶道的全新感悟,布下了一层更为玄奥的守护禁制,星辉内蕴,看似平凡,实则已与地脉相连,等闲邪祟难以靠近分毫。
瑞王动用了手中最隐秘的力量。
三日后,一艘看似寻常、实则经过郭大釜精心改装的三桅海船,“顺风号”,悄然驶离了明州港。船籍登记的是前往高丽贸易,真正的目的地,却是那片笼罩在迷雾与传闻中的“流珠诸岛”。
赵令渊、陆九娘、穆影、郭大釜,皆作商人打扮,混迹于船员之中。
海船由瑞王的心腹,一位曾多次往来海外、经验丰富的老航海把总指挥,名唤陈舵。他面色黝黑,眼神锐利如鹰,沉默寡言,对瑞王的命令却执行得一丝不苟。
离港之初,天青云阔,海鸥翔集。咸腥而自由的海风扑面而来,吹拂着甲板上众人的衣袂,也暂时吹散了笼罩在心头的那片宫廷阴云。
郭大釜兴奋地摆弄着他那台已缩小至箱笼大小、却更为精密的“灵枢仪”,仪器上的指针在海风中微微颤动,暂时指向虚无。
“嘿,这大海茫茫,倒是比那汴京城里‘干净’!”郭大釜咧着嘴笑道。
陆九娘立于船头,任海风吹拂着她略显清瘦的面颊,目光悠远,不知是在眺望无尽的碧波,还是在追忆那葬身乌尤山黑暗的挚友。
穆影静静陪在她身侧,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海外之行,前途未卜,她的剑,需得更快,更利。
赵令渊则大部分时间待在舱室中,看似静坐调息,实则心神沉入与守拙残灵交融后那片更为广阔的茶心天地。他在反复推演、体悟守拙留下的关于“阴阳平衡”、“刚柔并济”的茶道至理,尤其是在乌尤山最后时刻,那于平和温润中生出的一丝决绝肃杀之意。他隐隐感觉,这才是太平茶心更完整的形态,也是应对海外未知凶险的关键。
海上的日子,初时平静。白日里,碧波万顷,夜间,星河垂野,壮阔而寂寥。
陈舵指挥若定,船员各司其职,“顺风号”破浪前行,灵枢仪的指针始终安静。
然而,航行十数日后,天气骤变。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向海面,狂风卷起巨浪,如同山峦般层层叠叠地扑向船体。
“顺风号”像一片树叶,在怒涛中剧烈颠簸,甲板上海水横流,缆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雷声在头顶炸响,闪电如银蛇撕裂昏暗的天幕。
“稳住!降半帆!注意缆绳!”陈舵的吼声在风浪中显得声嘶力竭。
郭大釜早已将灵枢仪牢牢固定,自已则和船员一起,奋力加固着船上各处。陆九娘和穆影也来到甲板,以自身修为稳住下盘,协助固定物资。
赵令渊走出舱室,立于剧烈摇晃的船头,并未运功抵抗,反而闭上双眼,放开身心,去感受这天地之威。
风如刀,浪如锤,雷声震耳,闪电刺目。
在这极致的狂暴与混乱中,他那颗历经磨砺的茶心,反而愈发沉静。他仿佛能“听”到风的呼啸中蕴含的韵律,能“看”到巨浪起伏间隐藏的轨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心中默念,“然茶道在其中,非是抗拒,而是顺应,是理解,是在狂暴中寻得那一丝生机与平衡。”
他缓缓抬手,并非施展什么惊天法术,而是将一缕平和却坚韧无比的太平茶息,如同蛛丝般细腻地延伸出去,并非与风浪硬撼,而是轻柔地拂过船体与风浪接触的每一个受力点, 微妙地引导、分散那毁灭性的力量。同时,他的茶心与这艘船,与船上的每一个人,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原本在风浪中左支右绌、眼看就要被一个巨浪拍翻的“顺风号”,船身猛地一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了一下,险之又险地顺着浪脊滑过,虽然依旧颠簸,却稳住了重心。
陈舵愕然回头,看向船头那道在风雨中衣袂翻飞、却稳如磐石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敬畏。
这场风暴持续了一日一夜。当风浪渐息,乌云散开,阳光重新洒落时,“顺风号”虽略显狼狈,却完好无损。船员们筋疲力尽地瘫坐在甲板上,望向赵令渊的目光,已与看神明无异。
郭大釜拍着胸口,心有余悸:“乖乖,差点就去喂了龙王!老赵,你刚才那手……是啥名堂?”
赵令渊微微摇头,并未多言。他只是对茶道,对天地,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经此一劫,船上的气氛悄然改变。一种基于共同经历危难而产生的信任与凝聚力,在众人之间滋生。
风暴过后,灵枢仪的指针,开始出现了微弱的偏转,指向东南方向。
又航行数日,海水的颜色逐渐变得深邃,天空中开始出现一些从未见过的海鸟。偶尔,能看到远方有岛屿的模糊轮廓,但陈舵根据海图判断,那并非他们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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