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恢复了流动，但前厅内的空气依旧粘稠得令人窒息。
我像个游魂一样飘回角落，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夏竹无声地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站定，像一堵沉默的墙，隔绝了部分过于直白的打量，却无法阻挡那些如影随形的视线。
那些目光，复杂得让我头皮发麻。
有惊疑不定的，仿佛在重新评估我这个假千金在萧衍心中的分量，以及这背后可能代表的政局变动。有忌惮深深的，看向我时，不再带有之前的轻蔑，反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审视，仿佛我是什么突然现世的凶兽。有嫉妒得快要喷出火来的，以林婉儿和安平郡主为首，那眼神像是要将我，以及萧衍腰间那个刺眼的荷包，一起烧成灰烬。更有甚者，是纯粹看热闹的，兴致勃勃地在我和萧衍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观摩一出绝妙的好戏。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闹市中央，每一寸皮肤都暴露在众人的审视下，羞耻、慌乱、无措......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淹没。
萧衍他......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把我架在火上烤，对他有什么好处？！
难道他觉得我之前的麻烦还不够多，非要给我拉满全京城的仇恨值才满意吗？！
我偷偷抬眼，飞快地瞟了一眼主位。
萧衍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姿态，神色淡漠地与身旁的兵部尚书秦啸低声交谈着，仿佛腰间那个引发轰动的荷包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饰物。他甚至没有再多看我一眼。
可正是这种的态度，更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我，内心惊涛骇浪。
因为这表明，对他而言，佩戴我送的荷包，是一件无需解释、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种无声的宣告，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姐姐......一个带着难以置信和些许复杂情绪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我猛地回神，发现萧知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温和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
妹妹......我讷讷地开口，声音还有些发虚。
我原以为......她顿了顿，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萧衍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哥哥对你，只是......管教。没想到......
她没把话说完，但未尽之语我们都懂。
没想到，会是这种近乎般的维护。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想说这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可能就是一时兴起或者脑子被门夹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萧衍的行为，又怎么能说服别人？
任何解释在此刻看来，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炫耀。
哥哥的心思，向来难测。最终，我只能干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
萧知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重新认识我。是啊，难测。她重复了一遍，语气莫名。
这时，又有几位官员携着家眷路过我所在的角落，笑容可掬地与我打招呼。
这位便是温小姐吧？果然钟灵毓秀，气质不凡。
温小姐小小年纪，便能得侯爷如此看重，前途不可限量啊。
日后还要请温小姐在侯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这些之前对我视而不见，或者眼神里总带着若有若无轻视的官员家眷，此刻却变得异常热情，言辞间的恭维和试探几乎不加掩饰。
我勉强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一一应付着，感觉自己像个被突然推到前台的提线木偶，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我知道，他们看的不是我，是萧衍腰间那个荷包代表的态度。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丑荷包！
我下意识地又朝萧衍看去。他正与一位老将军举杯，侧脸线条冷硬。那个玄色的荷包就在他腰间，随着他轻微的动作晃动着，像是个无声的警告，也像是个耀眼的靶子。
啧，真是好手段。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来，恰好能让我听见。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林婉儿。她大概是终于从极度的震惊和嫉妒中缓过神来，忍不住要开始她的表演了。
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狐媚法子，竟能让侯爷如此......另眼相看。柳如丝立刻附和，声音尖细，一个荷包，绣成那般模样，也敢拿出来献丑，真不知是该夸她勇气可嘉，还是脸皮够厚。
她们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显然是想让我，也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若是平时，我定要好好发挥一下我的，与她们周旋一番。但此刻，我心神俱疲，连应付的力气都没有。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个荷包，和它带来的巨大漩涡吸走了。
就在我准备充耳不闻，假装没听到时，主位方向，正与人交谈的萧衍，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们这边。
他的视线并没有在林婉儿和柳如丝身上停留，甚至没有看我，只是那么极快地一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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