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砚之。
他的脸……林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一停。
他憔悴得几乎脱了形。脸颊凹陷了下去,下颌冒出了一片青黑色的、凌乱的胡茬,嘴唇干裂,甚至带着血丝。头发也是乱的,几缕垂落在额前,更添了几分落魄与沧桑。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只剩下一个紧紧绷着的、守护着她的空壳。
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如此汹涌而直白的情感洪流。
千言万语,无数的担忧、刻骨的思念、沉重的愧疚、以及那几乎将他压垮的后怕,在这一刻,尽数哽在了沈砚之的喉咙里。他看着那双终于重新映出他倒影的、带着初醒茫然的眸子,张了张嘴,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成调的音节。
只有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决堤般从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涌出,顺着憔悴的脸颊,肆无忌惮地滑落。一滴,两滴,砸在他紧握着她的手上,也砸在了林微的心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而此刻,是比伤心更汹涌千百倍的、足以湮灭一切的庆幸与后怕。
他猛地俯下身,动作甚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笨拙。他伸出双臂,用一种近乎要将她揉碎、却又在最后关头极力克制、变得无比轻柔的力道,将她依旧虚弱、冰凉的身体,轻轻地、却坚定不移地拥入怀中。
他的拥抱很紧,紧得林微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怎样疯狂而紊乱的节奏跳动着,撞击着她的耳膜。他的肩膀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沉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响在她的耳畔,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窝,带着滚烫的湿意。
林微僵硬的身体,在这个熟悉到刻入灵魂、令人安心到想落泪的怀抱里,一点点软化下来。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加速归位,意识如同退潮后的沙滩,显露出清晰的脉络——古城,时间循环,父亲的手稿,源初药庐,第二滴生命泉水,月夫人疯狂的终极计划……
她感受到了拥抱着她的这个男人,那几乎要将他自身摧毁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一种酸楚而温暖的情绪,瞬间盈满了她的胸腔,冲上了她的鼻尖。
她抬起虚软无力的、像是灌了铅的手臂,用尽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气,轻轻地、回抱住了他颤抖不止的、宽阔却在此刻显得无比脆弱的脊背。
「砚之……」她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破损的风箱,微弱得几乎要被帐篷外的风声掩盖,「我……回来了。」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是一道赦令,彻底击溃了沈砚之最后的心防。他将脸深深埋在她纤细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更加汹涌,迅速浸湿了她单薄的衣领,那灼热的温度,仿佛要透过皮肤,烙印在她的灵魂上。
「欢迎回来……」他哽咽着,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一遍遍地重复着,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终于得到了神谕的垂怜,「欢迎回来,我的微微……欢迎回来……」
一旁的青姨看着相拥的两人,悄悄抬手,用袖角拭去眼角的湿润,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欣慰而又带着一丝心疼的笑容。她拉了拉同样眼眶发红、平日里硬汉形象此刻却咧嘴傻笑着的岩石,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悄无声息退出了帐篷,还细心地将帘子掩好,将这珍贵无比、来之不易的重逢时刻,完全留给了他们。
帐篷内,温暖的灯光下,相拥的两人仿佛成了整个世界唯一的中心。风声在外呜咽,却无法侵入这一方由泪水与拥抱构筑的、脆弱而坚固的天地。
过了许久,久到林微感觉沈砚之颤抖的肩膀渐渐平复,那滚烫的泪水似乎也流尽了,他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稍稍松开了怀抱,但双臂依旧环着她,不肯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他用手背胡乱地、有些粗鲁地抹去脸上狼藉的泪痕,那双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生怕一眨眼,她就会再次消失。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晕吗?身体有没有力气?」他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机关枪般抛出来,语气急切而担忧,带着未散尽的鼻音。
林微看着他这副紧张兮兮、如同守护着易碎珍宝的模样,想笑,唇角刚微微牵起,却牵动了虚弱的身体,引发一阵轻微的咳嗽。
沈砚之立刻手忙脚乱,一手依旧环着她,另一只手笨拙却轻柔地给她拍着背,又迅速端来旁边小几上一直温着的清水,小心翼翼地凑到她唇边,喂她喝下。
温水滑过干涸得如同龟裂土地般的喉咙,带来一丝久旱逢甘霖的舒适暖意。林微靠在他坚实可靠的臂弯里,小口啜饮着,感觉那暖流缓缓蔓延向四肢百骸,虽然依旧无力,但至少驱散了一些冰冷和僵硬。
她轻轻摇头,声音依旧微弱,但比刚才清晰了一些:「还好……就是没力气,像……跑了一场跨越时空的马拉松。」她试图用轻松的语调缓解他几乎凝成实质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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