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欢反手握住他冰冷的手,用掌心温暖他,然后才缓缓站起身,将陈瑾护在自己身后。
她重新面向陈钰,眼神已恢复之前的凌厉,甚至更添了几分锋芒。
“陈钰,”她再次叫他的名字,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收起你那套‘家事’、‘外人’的可笑说辞。从你利用他生母遗物做诱饵,把他骗到这里软禁起来的那一刻起,这就不是家事,而是绑架,是犯罪。”
陈钰脸色微变,但依旧强撑着冷笑:“证据呢?谁能证明他是被软禁,而不是自愿来这里‘静养’?”
“证据?”裴欢神情依旧淡淡的,眼底毫无笑意。
“你以为切断通讯,把他关在隔音的房间里,就万无一失了?”
她的目光扫过这间装修奢靡却压抑的建筑,最终落回陈钰脸上:“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你们带他进来的监控,王助理联系他时用的号码和说辞,甚至你用他母亲遗物做借口的话……”
“或者你如果觉得报警不够有趣,那把这些家事稍微‘不小心’透露给一直想挖陈家丑闻的几家媒体,他们会找不到证据?陈氏集团的股价,禁得起这样的动荡吗?你父亲,会欣赏你这种‘处理’兄长的方式?”
她的话语如同连环箭矢,精准地射向陈钰最在意的地方。
比如,父亲的认可。
陈钰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下,他没想到裴欢如此直接且狠辣,完全不留余地。
“你威胁我?”他眼神阴沉。
“是警告,也是陈述事实。”裴欢向前一步,气势逼人,“我不管你和你父亲之间有什么龃龉,也不在乎你们陈家那点肮脏的继承权争斗。 ”
“但把主意打到陈瑾头上,我想你选错了对象。”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直刺陈钰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部分。
“你口口声声说他是障碍,是阴影。可你真的恨他吗?”
在裴欢的目光下,陈钰无所遁形。
“你恨的,或许是你永远无法拥有的名正言顺。你恨的,是那个永远在衡量你价值的父亲。”
所有的话像密密麻麻的针,挑破了陈钰精心伪装多年的坚硬外壳。
“你拼命证明自己比他强,比他更适合继承陈家,可你得到了什么?”
裴欢毫不留情地继续剥开血淋淋的真相,“你得到的,不过是把你变成一个和你父亲一样冷酷、甚至更加扭曲的工具。哪怕陈瑾本身对此一无所知,甚至避之不及。”
“闭嘴!”陈钰低吼一声,眼底闪过被戳中痛处的狼狈与暴戾。
他一直回避的问题,被如此赤裸地摊开在面前。
裴欢却不管他的反应,声音放缓,却带着更深的穿透力,“你是不是嫉妒他,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用像你一样,从小就要学会看人脸色,绞尽脑汁去争夺、去讨好?”
“你针对他,是不是也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本该与你有着最亲密血缘联系,却始终无法靠近,甚至被你亲手推开的人?”
“我让你闭嘴!”陈钰猛地抬手,似乎想阻止她说下去。
裴欢的话,勾起了陈钰内心深处某些被刻意遗忘的模糊片段。
那个总是安静待在角落,眼神有些过分干净的哥哥;那个曾偷偷递给自己糖果,却被自己厉声拒绝的哥哥……
一直躲在裴欢身后,紧紧抓着她的陈瑾,在此刻忽然抬起了头。
他看着情绪明显失控的陈钰,听着裴欢的话,破碎的记忆碎片似乎被串联起来。
他断断续续地开口:
“小时候……你被其他孩子……堵在花园角落。我……想帮你……但,说不清楚话……他们笑我……你也……推开我……”他努力回忆着,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悲伤和一丝了然,“你后来……再也没……看过我。”
陈瑾的话,像最后一块巨石,轰然砸在陈钰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他记得那次!
他当时又羞又怒,觉得被这个不正常的哥哥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更加难堪,所以下意识地推开了他意图不明的手……
从那以后,他更加坚定了要远离、甚至要毁掉这个“污点”的念头。
原来,他当时……是想帮自己?
陈钰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书桌。
他脸上的暴怒和阴鸷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被抽空力气的苍白和茫然。
他死死地盯着陈瑾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此刻仍然盛满了对他这个弟弟的包容和悲伤,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对抗一个占据着不属于自己位置的敌人,却没想到,他一直在伤害的,是一个或许曾试图向他释放善意、并且始终未曾真正怨恨过他的……
哥哥。
裴欢将陈钰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时机已到。
她不再多言,只是紧紧握着陈瑾的手,冷然道:“现在,我们可以离开了吗?陈、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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