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如墨,将山谷笼得密不透风,连草木都浸着化不开的湿冷。
长毓立在乱石之间,素白的指尖捏着那方《天地缘》,纸页边缘已被她无意识攥得发皱。
信上字迹清劲,却字字像淬了冰,映着她眼底翻涌的复杂——有千年前的疮疤,有对世人的疏离,更有司法天神厉劫生那明晃晃的“逼迫”。
山谷静得能听见风穿裂隙的呜咽,往日里零星的人烟早已散尽,只剩她孑然一身。
厉劫生将所有人都带去了昆仑山,分明是算准了她纵然心灰意冷,也断不会放任那些无辜者独自涉险。
可信任这东西,碎过一次,便再难拼凑。
她垂眸望着信上“天地缘”三字,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思绪却不受控地飘回了千年之前,飘回了那片云海翻涌的峨眉山金顶。
那时的天是澄澈的蓝,云海如棉,祝融一袭红衣立在山巅,眉目间是不入俗尘的桀骜。
他不喜众势力纷争,便带着她与长晟隐居于此,庇佑山下百姓。
长晟总爱缠着祝融论道,烈火般的性子与祝融的孤高莫名契合;而她,只会远远站在云海边缘,看祝融抬手引火暖冬,看他蹙眉驱散暑气,看他与文鳐鱼云岫相商,引甘霖润泽百川。
那些日子,风是暖的,云是软的,连山间的草木都带着笑意,她以为这样的时光会漫过千年万年,以为世人值得善待,以为心底那点对祝融暗自滋生的情愫,终有一日能说出口。
直到天庭一道令下,以灵气稀薄为由要减人口,瘟神过境,东胜神州瞬间沦为人间炼狱。
尸横遍野,哭声震彻云霄,她与长晟、祝融拼尽全力救治,却难敌天命。
祝融擒住瘟神,却因对方奉命行事而不能下手,最终只能孤身闯天庭。
凌霄宝殿的金砖映着冷光,玉帝端坐于九龙宝座之上,听着祝融掷地有声的拒绝,脸上竟无半分愠色,只拈着御座旁的玉如意轻轻摩挲,眼底藏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仿佛早已笃定,眼前这桀骜的火神,迟早会亲自回头,叩响南天门的朱扉。
“既如此,便随你去吧。”玉帝声音平淡无波,祝融躬身一揖,转身化作一道赤红流光,冲破殿宇,往东胜神州而去。
他刚离开,殿侧的暗影中便走出一道蓝袍身影,水神共工面含恭谨,垂手立在阶下。
玉帝微微抬眼,指尖朝殿外虚指,无需多言,共工已然会意,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凌霄殿中,只余下满殿沉寂的威严。
此时的东胜神州,早已没了往日的生机。瘟疫如附骨之疽,蔓延过城镇乡野,哀嚎声此起彼伏,穿透云层,刺得人耳膜生疼。
百姓们走投无路,竟将这场浩劫归罪于庇佑他们许久的祝融,往日里香火鼎盛的祝融神像,被愤怒的人群砸得粉身碎骨,泥土与碎石混着泪水,散落在荒芜的土地上。
金顶云海之上,祝融立在崖边,看着下方一片狼藉,赤红的眸中翻涌着痛惜与无奈。
他终究不忍迁怒于这些走投无路的凡人,只得携着长毓、长晟姐弟退回云海深处,紧闭山门,不再踏足凡尘半步。
可平静并未维持多久。不知是谁散播的流言,说神兽毕方的精血能解瘟疫之毒,原本绝望的百姓瞬间燃起疯狂的希望,潮水般涌向峨眉山脚。
只是金顶云海有祝融神力护持,凡人如何能轻易攀上?
正当山脚下人声鼎沸、蠢蠢欲动之际,天空骤然暗了下来,倾盆大雨毫无预兆地落下,雨势凶猛,竟直直朝着云海深处的神火浇去。
那可是祝融的本命神火,能焚山煮海,寻常雨水如何能近?
可这雨带着刺骨的寒意与磅礴的水神之力,不过片刻,云海间的烈焰便被尽数浇灭,氤氲的水汽中,只剩潮湿的冷意。祝融猛地抬头,望着漫天雨幕,眼底骤然燃起怒火:“共工!”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红光冲上云端,果然见共工身着蓝袍,立于雨云之上,袖袍翻飞间,雨水愈发湍急。
“六哥,你这是干什么?!”祝融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质问着眼前的兄长。
共工转过身,脸上竟带着几分“循循善诱”的温和:“七弟莫要再执迷不悟。天庭雄霸六界,玉帝更是器重你的才能,今日为兄便助你了却这些凡尘牵挂,你我兄弟日后便可在天庭并肩,共享无上荣光。”
这番话听得祝融如遭雷击,他怔怔地看着共工,眼前的兄长熟悉又陌生。
曾经那个敢于逆天而行、血气方刚,连天地都敢不服的水神,何时竟变得如此趋炎附势,甘愿做天庭的爪牙?
正怔忡间,云下传来的嘈杂声陡然加剧。
祝融下意识往下望去,只见云海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数道粗壮的锁链,正是共工降雨时暗中布下,那些被欲望冲昏头脑的百姓,正顺着锁链疯狂攀爬,眼中闪烁着贪婪而疯狂的光。
而云海深处,长毓与长晟正经历千年一次的蜕羽。
金色的羽毛纷纷脱落,露出底下娇嫩的新羽,姐弟二人蜷缩在云榻上,气息微弱,虚弱得连维持人形都困难——这是毕方最脆弱的时刻,如同羔羊陷入了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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