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收回手,语气听不出喜怒:“累了就回去吧。身体要紧。”他不再看她,率先转身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回程的车厢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沈蔷薇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凌薇被强行套上婚纱、嫁给王少峰的画面,顾雪柔恶毒的笑容,还有那个在琴房阳光下笨拙弹琴的沉默侧影……各种画面在她混乱的脑海中交织、撕扯。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而上,越收越紧。
津海,顾家合园。
陆沉夜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份顾氏重工内部最新的项目简报,目光落在窗外精心修剪的庭院上,眼神却毫无焦点。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也驱不散眼底沉积的寒意。顾鸿涛的训斥,顾瑾年的羞辱,如同跗骨之蛆,时时刻刻啃噬着他。
林小鹿的信息悄无声息地抵达他特制的加密手机。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屏幕。【夜莺报告】
1. 凌家危机确认:资金缺口巨大,已接受王家注资条件,凌薇与王少峰订婚仪式定于下月初五。
2. 凌薇状态:激烈反抗无果,被软禁在家,精神濒临崩溃。
3. 李少(李氏建材独子,曾骚扰蔷薇):家族生意被顾氏重工以“质量问题”为由踢出供应链,破产清算中,已举家迁离津海。
赵公子(赵家次子,赌场常客):因巨额赌债被地下钱庄追讨,被其父打断腿送出国“疗养”,销声匿迹。
张导(曾意图潜规则蔷薇的剧组导演):因税务问题及“私生活混乱”丑闻被行业彻底封杀,目前下落不明。
4. 韩墨线:已成功接触顾氏重工苏城港口物流负责人,正设法获取近期特殊货品清单(指向墨白生物)。
信息简洁冰冷。那些曾经围绕着沈蔷薇、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试图占便宜的纨绔子弟和渣滓,如同棋盘上无用的弃子,在短短时间内就被无形的力量清理得干干净净。凌薇的联姻,更是顾瑾年(或背后萧烬)整合津海资源、清除不稳定因素的一步棋。陆沉夜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那些人的下场不过是尘埃落地。他关注的只有最后一条——韩墨的进展。
他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回复:【目标不变。深挖货品清单,尤其标注‘医疗援助’或‘特殊研究物资’项。关注凌王联姻背后资金最终流向。】
回复发送,屏幕暗下。陆沉夜将简报随手丢在桌上,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闭上眼。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不仅仅是身体的虚弱,更是精神上日复一日的紧绷与压抑。合园里无处不在的监视,顾瑾年随时可能出现的挑衅,顾鸿涛冰冷审视的目光,都像沉重的枷锁。他像一头被关在镀金笼子里的困兽,獠牙深藏,爪牙收敛,只待那致命一击的时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他放在一旁的另一个加密平板,屏幕无声地亮起。是林小鹿实时转来的、来自苏城云端灯塔公寓内部某个隐蔽摄像头的画面权限。陆沉夜猛地睁开眼,点开。
画面里,是衣帽间。沈蔷薇背对着镜头,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她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连衣裙——天空般纯净的蓝色,剪裁简约而优雅,衬得她裸露的脖颈和手臂愈发纤细脆弱。
萧烬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欣赏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他伸出手,指尖似乎想触碰她垂在肩上的发丝,声音透过监控传来,失真却清晰:“喜欢吗?蔷薇。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穿蓝色的裙子。”
陆沉夜握着平板边缘的手指,瞬间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坚硬的金属外壳几乎要被他捏得变形!
蓝色的裙子!
琴房门口,阳光下的惊鸿一瞥!
少女羞涩期待的眼神!
还有……顾雪柔那恶毒的嘲讽——“以为穿条新裙子就能吸引那个穷鬼的注意?结果人家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所有的记忆碎片,被眼前这刺目的蓝色瞬间点燃,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和深入骨髓的痛楚,在陆沉夜胸腔里轰然炸开!
萧烬!他竟然知道!他竟然用这种方式!他在撕开蔷薇最隐秘、最珍视也最疼痛的回忆!他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过去的“愚蠢”和现在的“归属”!他在用这蓝色的囚衣,将她牢牢钉死在被他掌控的耻辱柱上!
“砰!”一声闷响!
平板被陆沉夜狠狠掼在厚厚的地毯上!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他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猩红风暴!一股狂暴的杀意几乎冲破理智的牢笼!他要杀了萧烬!现在!立刻!
然而,门外走廊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属于顾家保镖的规律脚步声。那声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陆沉夜狠狠闭上眼,额角青筋暴跳。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那骇人的风暴已被强行压入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下,只剩下表面冰冷的死寂和更深处汹涌的暗流。他弯腰,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的平板,屏幕已经碎裂,如同他此刻被反复碾轧的心。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窗外,顾家合园那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广阔庭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落在他眼中却是一片冰冷、令人作呕的囚笼景象。
萧烬……
顾家……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划过,留下一道模糊的水痕。力量,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足以碾碎这一切虚伪和囚禁的力量!他不能再等了!困兽犹斗,何况他从来就不是任人宰割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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