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活阎王驾到**
没有警报，没有通知。
一辆刷着深绿油漆的京城吉普，像一把利刃，撕开戈壁的黄沙，猛地刹在红旗七所的办公楼前！
烟尘弥漫中，车门“咔哒”一声推开。
一个身形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走了下来。他甚至没看周围那些探头探脑的研究员，那双藏在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像X光一样，直接锁定了快步迎上来的王建国。
他就是李振邦。
一个名字，就能让国内物理学界噤声的活阎王。
他身后，是几个同样神情冰冷的专家，手里提着公文包，那架势，不是视察，是抄家！
王建国感觉心脏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他脸上堆着笑，手心全是冷汗。
“李老！您怎么亲自来了！欢迎，热烈欢迎！”
李振邦看都没看他伸出的手，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又冷又硬。
“王建国同志，报告我看了。东西在哪？”
一句话，直接把王建国后面的所有客套话全堵死在肚子里。
“是，是！在……在实验室！”
最终的审判，开始了。
没有寒暄，没有喝茶，李振邦的“审判团”直奔化学组。
李明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犯人，他哆哆嗦嗦地背诵着那套“集体智慧、灵光一闪”的说辞。
“……我们意识到，应该构建‘刚柔并济’的互穿网络……”
“停。”李振邦突然开口。
李明的心跳骤停。
李振邦指着封存的样品，问题像淬了毒的钉子，又快又狠：“既然是互穿网络，零下五十度，两种高分子链收缩率不同，必然产生微观应力。怎么解决的？增塑剂分子式？添加比例？”
一连串的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
李明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宕机。
保密手册上……没写这个啊！
他张着嘴，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完了，开局就送了人头！
整个实验室死一般的寂静。
李振邦甚至没再追问，只是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那声音比戈壁滩的寒风还刺骨。
他转身就走，丢下一句：“下一个。”
一个小时后，王建国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他知道，最后的对决来了。
他冲着身后面如死灰的陈思远使了个眼色，硬着头皮开口：
“李老，您看，我们这条件是艰苦了点……”
话没说完，王建国自己卡壳了。
因为李振邦的目光，根本没落在他身上，而是像两道探照灯，死死地射向了墙角。
那里，铺着一块羊毛地毯。
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粉色小棉袄的女孩，正盘腿坐在上面，两只小手跟一个结构复杂的金属玩具较劲，嘴里还发出“咔啦、咔啦”的轻响。
正是姜绵绵。
她对屋里这凝重到窒息的气氛毫无察觉，更没注意到那个让所有大人都腿软的老爷爷。
她的世界里，只有手里那个由九个金属圆环相连的……九连环。
李振邦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在决定一个研究所生死的关键时刻，在所长办公室这种核心区域，养着一个丫头片子玩玩具？
荒唐！
王建国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正想开口解释，就见姜绵绵因为解不开那个环，苦恼地鼓起了腮帮子。
她抬起头，清澈的大眼睛正好对上李振邦审视的目光。
她不怕，反而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很严肃的爷爷。
然后，她举起手里的九连环，用一种软糯又认真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屋子里的所有人：
“这个九连环，好难呀，怎么总是绕不过去呢？”
嗡！
王建国和陈思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完了！我的亲祖宗！你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开口！
王建国想死的心都有了。陈思远更是两腿发软，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发配去种土豆的未来。
“咳！小孩子瞎玩……”王建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糊弄过去。
可李振邦根本没理他。
姜绵绵见没人回答，小嘴一撇，又低头跟手里的九连环较劲，小声嘟囔着：“这个环要进去，就得先让那个环出来，可是那个环又被另外两个勾住了……像一串拧麻花的糖葫芦，解不开，也吃不掉。”
她说完，似乎更苦恼了，抬起油乎乎的小脸，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离她最近的李振邦，满怀期待地发出了灵魂拷问：
“爷爷，你这么大年纪了，肯定玩过这个吧？你会解吗？”
“……”
整个办公室，死寂。
王建国和陈思远已经放弃挣扎，面如死灰，灵魂出窍。
李振邦身后的一个专家没忍住，“噗”的一声，又赶紧用咳嗽掩饰，脸憋得通红。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降临。
李振邦的目光，从姜绵绵天真的脸上，缓缓移到了她手中那个结构精巧的九连环上。
他那双阅尽无数复杂物理模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个进去，那个就得出来……”
他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小女孩刚才的话。
这……这不是解九连环最基础的递归逻辑吗？
一个七岁的孩子，无师自通摸到了递归的门槛？
李振邦脸上的冰霜，悄无声息地融化了一丝。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看到绝世奇珍时的……狂热！
他无视了僵在原地的王建国，也无视了身后大气不敢出的专家团。
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径直走到了姜绵绵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见鬼一般的目光中，这位让整个物理学界都闻风丧胆的活阎王，缓缓地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指着那个九连环，声音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近乎诱哄的沙哑：
“小丫头，你刚才说……像一串糖葫芦？”
“能不能……再给爷爷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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