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最腌臜的角落,空气里永远漂浮着腐烂有机物、劣质机油和排泄物混合发酵的刺鼻气味。
一只沾满粘稠污垢、指缝里嵌着不明秽物的手,猛地从一只鼓胀变形的金属垃圾桶边缘伸了出来,五指用力抠住冰冷的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紧接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如同被呕吐出来一般,艰难地从那散发着恶臭的桶口翻了出来,重重摔在湿滑油腻的地面上。
那是个少年,方城。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被各种污渍浸染得板结发硬,紧贴着他嶙峋的骨架。
脸上糊着黑灰,只有一双眼睛在污浊中亮得惊人,闪烁着野狗般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剧烈地咳嗽着,肺部像破风箱一样拉扯,试图将刚才在桶里被迫吸入的腐败气息全部置换出来。
“臭小子!!”一声暴怒的吼叫如同炸雷,从旁边一间低矮棚屋的破门里传出。
一个油腻肥胖、面目狰狞的店主挥舞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管冲了出来,脸上横肉抖动,“下次再敢来老子这顺东西,老子把你手脚都打折!塞进这桶里沤肥!”
方城甚至没回头,身体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动作快得惊人,显然是无数次亡命奔逃中练就的本能。
他一边在狭窄、堆满垃圾的巷道里灵活地左冲右突,一边猛地回身,对着那气急败坏的胖子竖起了一根同样脏污却无比坚定的中指,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嘶哑和挑衅:“省省吧老登!留着那点力气数你明天的耗子屎去!”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七拐八绕的迷宫般的棚户深处。
直到确认那愤怒的咆哮被重重叠叠的违章建筑彻底阻隔,方城才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渗出不明液体的墙壁大口喘息。心脏在瘦弱的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脏污油纸勉强包裹的东西——那是他刚从店里“顺”来的战利品。他急切地撕开包裹,露出里面一团颜色可疑、质地粘稠、散发着混合了过期油脂和工业甜味剂的怪味糊状物。
他毫不犹豫地狠狠咬了一大口,那粗糙、带着沙砾感的物质刮擦着喉咙,味道令人作呕,但他贪婪地吞咽着,每一口都是活下去的燃料。
一阵风卷残云般的狼吞虎咽后,方城抹了抹嘴,将最后一点残渣舔舐干净,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他在这座钢铁丛林废墟中的“家”。
那不过是在一座巨大、锈蚀斑驳的高架桥底,用几块硬纸板和破塑料布勉强围拢出的一方狭小空间。地上铺着一张辨不出颜色的、散发着霉味的旧毯子,毯子边缘已经磨损得露出里面的填充物。
毯子旁边放着一口边缘坑洼、底部发黑的破铁锅,锅底还残留着上次煮食后干涸的褐色痕迹。角落里,堆砌着一些形状各异、沾满油污的金属零件——那是他从工厂垃圾堆里淘来的“宝贝”,是他微薄生计的指望。
方城,和无数蜷缩在这座城市巨大阴影缝隙里的人一样,有一个冰冷而绝望的统称:“荒民”。
他们如同依附在腐烂巨兽尸体上的蛆虫,日复一日,挣扎在生存线的边缘。每一天的呼吸,都是与饥饿、寒冷、疾病以及无处不在的暴力和死亡进行的赌博。
他们的生活被简化为两个永恒的主题:“搞到活过今天的物资”——无论是像方城这样铤而走险地“顺”,还是去更危险的区域拾荒,或者用微薄的力气换取更微薄的施舍;以及“在那些庞大公司倾倒工业废料的垃圾场里,像秃鹫一样搜寻”——搜寻那些被淘汰的、残次的、勉强还能用的义肢零件和能源核心。
这些“废品”是他们通往黑市的唯一门票,能换取一点点被称为“积分”的数字,这数字是他们苟延残喘的血液,是他们购买最劣质营养膏、修补破旧义肢、甚至支付“安全区”短暂庇护费的唯一货币。
他们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活着,仅仅意味着没有被今天淘汰。他们的生命短暂如蜉蝣,脆弱如风中残烛,每一个黎明的到来都近乎一种侥幸的恩赐。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力量是唯一的通行证,而变强的途径被牢牢锁死在“赛博积分”之上——强化身体机能需要积分,购买、维护、升级义肢更需要天文数字般的积分。
对于方城这样一出生就在烂泥坑最底层的荒民来说,命运仿佛在诞生的那一刻就被盖上了无法挣脱的烙印。挣扎着活下去,不被饿死、冻死、打死,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运气。所谓的“未来”,是一个奢侈到荒谬的词汇,一个遥不可及、冰冷刺骨的幻梦。
“这操蛋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他妈是个头啊……”方城仰面躺在冰冷的毯子上,目光穿透高架桥钢筋骨架的缝隙,投向那片永远灰蒙蒙、被厚重工业废气笼罩的天空。
城市上层的霓虹灯闪烁着妖异而冷漠的光芒,在高架桥的阴影下投下破碎而扭曲的光斑,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显得格外刺眼,如同嘲讽着桥下蝼蚁般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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