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不疑有他,连忙应声去拿钥匙。
丹青小筑的门半开着,春日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去,空气里浮动着墨香与一种淡淡的、新纸的气息。
林曦瑶跟在紫苏身后,走到门口就停住了。她的目光越过紫苏的肩膀,一下子就锁在了宽大画案旁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林曦棠正背对着门口,踮着脚,试图把刚画好的一幅画挂到墙上去。春桃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着凳子。
那幅画,正是《寒尽春生图》。
午后的阳光恰好打在那洁白的雪浪笺上,整个画面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润的光晕。
林曦瑶的呼吸一滞。
她首先看到的,是那片湿润的、仿佛能嗅到泥土芬芳的赭色土地。然后,是几枝遒劲探出的梅枝,枝头的花瓣并非盛放,而是将谢未谢,薄如蝉翼,透着一种冰消雪融般的清透感,全然没有工笔花卉的富丽堂皇。
最抓她眼球的,是画面下方那几簇破土而出的嫩绿草芽!它们细小,却异常挺拔,带着一种不管不顾、拼命向上的勃勃生机,那鲜嫩的绿色,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
没有繁复的技巧,没有刻意的雕琢。整幅画干净、清透,却蕴含着一种强大的、无声的生命力。它描绘的并非繁花似锦的热闹,而是寒冬过后,万物复苏时那份最原始、最坚韧的“生”的喜悦。
林曦瑶站在那里,像被钉住了。她终于明白了梅溪先生所说的“清嘉之韵”、“本真之旨”是什么意思。这感觉和她偷偷画那只小绿虫时,心底那一闪而过的、笨拙的快乐,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相似!只是林曦棠将它捕捉、放大、凝聚成了如此震撼人心的画面!
原来,画,还可以这样?不是工笔的精致华丽,也不是她以为的“野趣”的粗陋不堪,而是一种直达人心的、纯粹的生命力量?
一股巨大的冲击,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撼、茫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服气瞬间淹没了林曦瑶。
之前的不甘和委屈,在这幅画带来的直观冲击下,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二小姐?”春桃发现了门口的林曦瑶,惊讶地唤了一声。
林曦棠闻声回头,看到门口的嫡姐,也是一愣。她放下手中的画,从凳子上跳下来,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二姐姐?你怎么来了?”
林曦瑶猛地回过神,脸上瞬间涨红,像是窥探被人抓了个正着。她张了张嘴,那句“来看看你”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目光下意识地又瞟了一眼墙上的画,心头一片混乱。
“我……紫苏来送颜料,我顺路……”她语无伦次,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你……你画吧!”说完,也不等紫苏,自己先快步走了出去,脚步仓促得有些踉跄。
紫苏不明所以,匆匆把颜料交给春桃,赶紧追了上去。
丹青小筑内,林曦棠看着嫡姐几乎是逃跑的背影,又看了看墙上自己的画,若有所思。她敏锐地捕捉到林曦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震撼和茫然。
春桃小声嘀咕:“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林曦棠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弯了弯嘴角。看来,这幅《寒尽春生图》,比她预想的,似乎还多了点别的“效果”。
傍晚,林文瀚从丹青院回来,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他屏退左右,对王氏低声道:“今日院中议事,气氛颇有些微妙。李画师话里话外,都在提点‘少年成名,根基不稳’、‘需防捧杀’,还说什么‘世家子弟,当以德行为先,画技次之’,暗指棠儿年纪太小,心性未定,过早入画谱恐非福气。”
王氏眼神一冷:“哼,不过是嫉贤妒能,怕棠儿挡了他家子侄的路罢了。有青松居士和梅溪先生的评价在前,他这点酸话,掀不起大浪。”
话虽如此,她心中也清楚,这种来自同僚的、打着“为你好”旗号的非议和压力,往往最是绵里藏针,处理不好,极易败坏名声。
“话是如此,”林文瀚叹了口气,“但李画师在院中颇有几分人脉,他这般说,难免会引得一些不明就里或本就持重守旧的人附和。画谱遴选在即,我担心……”
“无妨。”王氏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风已经吹出去了,梅溪先生那边的‘雅评’就是定海神针。李画师之流,不过是暗处的礁石,掀不起滔天巨浪。我们只需稳坐钓鱼台,静待佳音便是。至于德行……哼,棠儿在府中言行,何曾有过半分差池?”
她眼中寒光闪烁,“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你明日去院中,只当不知,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其余之事,自有我来应对。”
林文瀚看着妻子沉稳自信的面容,心中的忧虑稍减,点了点头。只是,一丝阴霾依旧盘桓在夫妻二人心头。画谱之路,光明在前,但水面下的暗礁,已然开始显露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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