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粥下肚,林昊感觉浑身都暖了起来,之前被各种声音气味搅得烦躁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他放下碗,满足地舔了舔嘴角,看着母亲李秀云在灶台和饭桌之间忙碌。
李秀云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长期的劳作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沧桑些,但眉眼间总是带着一股农家女子特有的韧劲和温柔。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粗布衣裙,腰间系着块深色围裙,动作利索地收拾着碗筷。
“慢点喝,没人和你抢。”她看着儿子嘴边沾着的一圈粥渍,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伸手用粗糙却温暖的指腹替他轻轻擦去,“瞧你,吃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林昊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细密的小白牙。他跳下板凳,凑到母亲身边,小鼻子像小狗似的抽动了两下。
“娘,你身上有股好闻的太阳味儿!”他仰着小脸说。这不是奉承,在他的感知里,母亲身上确实残留着昨日晒过被褥后,那种干燥、温暖又干净的气息,混杂着皂角和厨房烟火的味道,构成了一种独属于母亲的、让他安心无比的气息场。
李秀云被儿子这没头没脑的话逗乐了,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瞎说,娘身上尽是油烟子味儿。去,一边玩去,别碍着娘收拾。”
林昊却没动,他的目光又被父亲吸引了。
林铁山已经磨好了柴刀,正拿着块破布,仔细地擦拭着雪亮的刀刃。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阳光从门口照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爹,”林昊蹭到父亲身边,好奇地看着那泛着寒光的柴刀,“你今天要去砍很多柴吗?”
林铁山“嗯”了一声,声音低沉而简短。他停下擦拭的动作,伸出那只布满老茧和细小伤口的大手,揉了揉林昊的脑袋。手掌很粗糙,刮得林昊头皮微微发痒,但他却觉得很舒服。
“嗯,趁着日头好,多备些。入了冬,柴火金贵。”林铁山说着,目光在儿子略显单薄的小身板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你在家要听你娘的话,别瞎跑,后山那边……尤其不准去,记住了?”
又是后山。林昊心里那点刚刚被按下去的好奇小火苗,又被父亲这话扇得旺了些。但他表面上还是乖乖点头:“记住了。”
李秀云收拾完碗筷,一边解下围裙,一边对林铁山说:“他爹,晌午我打算把东边那块小菜地再翻一翻,种点晚茬的青菜。你砍柴回来,要是得空,帮我把地头的几块大石头挪一挪。”
“成。”林铁山言简意赅地应下,将擦好的柴刀插进腰后的皮套里,站起身。他的身形不算特别高大,但骨架宽大,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山民般的沉稳气度。
“昊儿,”李秀云又转向儿子,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娘去河边洗衣裳,你就在村里玩,不准下水,不准打架,更不准……”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往村后头跑,听见没?”
“知道啦,娘!我保证不去后山!”林昊举起小手,信誓旦旦地保证,眼神“真诚”得不能再“真诚”。
李秀云这才稍微放心,拎起装满脏衣服的木盆,又叮嘱了林铁山几句砍柴小心的话,便出门往村西头的小河边去了。
林铁山也紧了紧身上的粗布短褂,拿起靠在墙角的柴绳和一把小斧头,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
刚刚还略显拥挤和热闹的堂屋,瞬间安静了下来。
林昊独自站在屋子中央,耳朵里捕捉着父母远去的脚步声——母亲轻盈而规律,父亲沉重而踏实,渐渐消失在村子的不同方向。
他走到门口,扶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院子里,老母鸡正带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崽在刨食,发出“咕咕”的叫声。阳光完全铺满了小院,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空气中,属于父母的、让他安心的气息正在慢慢变淡,而村子里其他各种各样的气息和声音,则如同退潮后显露出的礁石,变得更加清晰。
他听到铁蛋娘在喊铁蛋回家喝药,声音带着焦急;闻到二丫家好像在做贴饼子,玉米面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飘过来;甚至能“听”到村尾那棵大柳树上,一只知了正努力挣脱它旧壳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嘶嘶”声。
这个世界,在他的感知里,是如此的五彩斑斓,无时无刻不充满了各种奇妙的细节。
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泥土、草木和远处饭香的空气,小小的胸膛里,一种混合着无聊、好奇和一点点被约束的叛逆情绪,开始悄悄滋长。
不去后山……那在村里找点别的乐子,总行吧?
他摸了摸刚才被父亲揉过的头顶,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粗糙而温暖的触感。爹娘的叮嘱言犹在耳,但一个五岁孩子的好奇心和精力,就像春天的野草,可不是几句警告就能完全压制住的。
他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目光在自家院子、村道和更远处那片被大人视为禁地的、郁郁葱葱的山林方向之间,来回逡巡。
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呢。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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