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峰顶的露台,仿佛被永夜冻结。重建的殿宇在冷月下投下沉默的阴影。
一道无形的结界将此处化作遗世独立的孤岛,隔绝了山风,也隔绝了即将喷薄的离愁。
星璇倚在陈铭怀里。
不再有星辰峰主的凌厉气势,亦不似双修时的灼热索取。
此刻的她,更像一只折断了羽翼的星辰之鸟,蜷缩着,将所有的脆弱与重量交托在唯一能承载的胸膛上。
华贵的星光纱袍铺泻如瀑,紫色的发丝缠绕着他手臂。
那双足以令星河失色的紫眸,此刻盈满水光,浓密的睫毛每一次颤动,都滚落破碎的珠链,无声地、执着地浸透陈铭素色的前襟。
沉默,是星尘铺就的河,横亘在两人之间。唯有心跳沉重地敲击着告别的倒计时,一下,又一下,钝击在彼此心上。
陈铭的手掌,带着前所未有的怜惜与近乎窒息的沉重,一遍遍梳理着她的发丝。
每一次触碰,都感受到怀中娇躯不易察觉的轻颤,像是在确认这温暖的真实性,又像是怕惊醒这最后的幻梦。
“……该走了,对吗?”
星璇的声音像是从碎裂的水晶深处挤出来,微弱,带着浓重的鼻音,闷在他颈间。她没有抬头,仿佛只需用力埋藏着,就能阻止时间的流动。
陈铭的下颌绷紧,喉咙艰涩:“嗯。有人在等我,很重要的人。”
他能清晰地描绘出洛清寒清冷眉宇下的关切,能感受到另一个世界迫在眉睫的风暴。
“我不能…留下。”
环抱在他腰间的双臂骤然收紧,勒得他有些痛。那力道,带着绝望的挽留和不甘的质问,却又在下一秒,化为无助的松懈。
最终,所有翻涌的情绪,都融回那无声流泻的温热泪水里。
“抱紧我…”
良久,星璇才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绝美的容颜被泪水肆意冲刷,惊人的脆弱下藏着血色的执着。
紫眸死死锁住陈铭深邃的银瞳,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刻印进去,永世不忘。“陈铭…答应我!”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焚心蚀骨的卑微祈求: “记住我…记住这星辰峰…记住…你怀里…还有过一个…贪恋你温度的女子…”
每一个字,都如同泣血的哀求。
陈铭的心被狠狠揉攥。这份炽热如焰又绝望如渊的情感,重若千钧。
他无法给予更多承诺,却无法对这尘埃里的祈求视若无睹。
他低下头,额头轻柔地贴上她冰凉的额,以最郑重的姿态起誓:“我,陈铭,向这片星穹起誓。”
声音低沉而有力,穿透了悲伤的壁垒:
“我绝不会忘记你星璇!绝不会忘记这方天地里,星辰峰顶的每一次夜话,每一次依偎!”
他凝视着她泪光深处,一字一句,如同烙印时空: “待我寻回故土,了却因果,必穷尽毕生所学,踏穿无尽时空壁垒!纵使混沌阻隔,纪元轮转…我也定会找到归途,重临此地!”
“回来找你!”
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带着时空本源不可违背的意志,他体内时源道种的力量被引动,一道无形的誓言烙印无声沉入虚空,也深深镌刻进星璇的神魂之中!
这是时空见证的契约!
星璇的紫眸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张镌刻进她生命的容颜。
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深渊里,一株名为“希望”的微弱火苗,在这一刻被这掷地有声的誓言点燃!
刹那间,她所有的矜持与克制轰然倒塌,猛地扑入他怀中,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仿佛要嵌入他的骨血里!
“我等你!” 她哽咽着,泪水汹涌如溃堤,却不是纯粹的冰冷,
“千年,万年,星河消逝…我都等!陈铭…我等你回来!”
她将脸深深埋回,贪婪地、不顾一切地汲取着他独一无二的气息,试图将这味道,这温度,这心跳,永恒烙印在灵魂的最深处。
时间,在紧紧相拥的泪水与沉默中凝固、溶解。
这方小小的结界,包裹着两个在时空洪流即将分离的节点上,用尽全力拥抱的孤魂。
又过了几个晨昏。
悬浮于宗主大殿上空那缕维系着青霞旧日荣光与守护的意志——云缈真人的灵体,终于如风中残烛般耗尽了最后一丝灵韵。
没有惊天动地的告别,没有震彻天地的悲戚。
那最后一点混沌道韵,如同沉入深海的微光,无声地、彻底地消散在宗门大阵流转的光芒里。守护了千年的注视,熄灭了。
青霞主峰议事殿。
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弥漫的沉重感。
帝昊、石重、花婆婆、蛮古四位经历了浩劫、修为如今只在金丹期的长老齐聚。
星璇已端坐于侧席首位,华美的星光纱袍加身,冰封了泪水的容颜恢复了拒人千里的清冷,只是那份沉郁像是镌刻在了眉骨之间。
唯有目光偶尔掠过身旁陈铭的身影时,才会泄出一丝被冰封的柔光与深藏的期待。陈铭面色沉静,坐在主位之侧,银发如霜,沉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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