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那些叫卖糖葫芦的清脆、熟客讨价还价的喧闹、孩子们追逐嬉笑的喧哗……一夜之间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声音在死寂的街道上反复回荡,单调、冰冷:
“妖皇有令!全城戒严!所有居民,即刻归家,闭门锁户!擅出者,以通敌论处!”
“通敌”二字,被银月守卫们用铁靴踏地的节奏狠狠砸进每一个涂山妖民的耳里。
厚重的木门被一扇扇砸响,粗暴的呼喝声传来:
“锁门!都锁死了!听见没有?那些妖王造反了!外头全是反贼!要命的就老实待着!”
恐惧是无声的瘟疫,在门窗紧闭的缝隙里疯狂滋生、蔓延。
“听说了吗?” 一个压得极低、带着颤抖的声音从临街一扇紧闭的窗棂缝隙里挤出来,
“是那些妖王……冰狼王、狂牛王他们,还有新冒出来那个什么巨狐天王……他们反了!要打进来!”
“什么?……好日子才过了几天?那天王不是才给咱弄来那些吃的吗?”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隔壁回应,充满了困惑和更深的恐惧,“怎么就……”
“嘘——!” 一个年轻些的声音猛地打断,带着濒临崩溃的惊惶,
“别提名字!守卫就在外面!莫谈国事!!”
“……” 老者的声音哽住了,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恐惧吞了回去。
外面,沉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重重碾过青石板路。
窗缝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线也被彻底遮蔽,只剩下门板被拍打时震落的簌簌灰尘。
“屋里的!再敢交头接耳,谈论这件事,就格杀勿论!”
守卫凶厉的咆哮声炸开。屋内的所有声响瞬间死绝,
涂山心脏的位置——那株连接着无数妖与人,前世与今生的巨大苦情巨树,此刻也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死寂中。
平日里纷扬如雨的花瓣似乎也沉重了许多,落地的声音都变得粘滞。
树下那间雅致的木屋门户紧闭,窗纸透出的光也显得格外黯淡,
屋内,空气凝滞得如同实质。涂山红红背对着门,盘膝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
她身形挺直,像一杆插入大地的红缨枪,鲜红的衣裙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血。
她的目光穿透紧闭的门扉,牢牢锁定着外面那株沉默的巨树虬结的根部,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着内心汹涌的暗流,然而她的脸上,
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没有任何表情能从中浮现。
“哐当!”
一声暴躁的闷响打破了屋里的死寂。
涂山雅雅泄愤似地狠狠一脚踹在离她最近的一张硬木矮几上,
矮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歪斜着滑开半尺。
她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
“烦死了!闷死了!” 她猛地停住,对着紧闭的房门大声控诉,清脆的嗓音因为愤怒拔得老高,在压抑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
“凭什么连门都不让出?连糖葫芦都不让卖了!凭什么!”
“姐姐!” 涂山容容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的蒲团上,膝上摊着一卷书简,却显然一页也未翻动,
此刻她抬起头,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碧色的眼眸里满是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放下书简,站起身,快步走到雅雅身边,伸手轻轻拉住雅雅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的手臂,
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别这样,姐姐,凤栖她……这也是不得已。
外面现在很危险,那些反叛的妖王不知藏在何处,万一……”
“危险?什么危险!” 涂山雅雅猛地甩开容容的手,声音更加尖利,
“小废物怎么可能造反!凤栖绝对是为了……”
“雅雅姐!” 涂山容容的声音陡然拔高,第一次带上了严厉的制止,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口的守卫,又迅速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慎言!慎言啊!凤栖大人坐镇妖皇宫,掌控全局,岂是我等能妄加揣测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涂山的安危!封锁涂山,隔绝内外,正是为了防止反贼潜入作乱!
你…你难道忘了凤栖大人的养育之恩了吗?”
容容的语气急促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何尝不觉得狐小菜的行为与反贼二字相去甚远?
那带来生机作物的人,怎会转眼就成了涂山的掘墓人?
可这念头只在心底翻滚,绝不敢宣之于口。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稳住自己,也像是要说服雅雅,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刻意的、寻求支撑的强调:
“而且…空青姐已经确认了消息,贼首…贼首狐小菜,已经在避暑山庄…自爆身亡了!
叛乱…很快就能平息的!我们…我们只要坚持住,最后一定能胜利!”
“什么?!” 涂山雅雅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猛地一僵。
容容口中吐出的“自爆身亡”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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