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撞在玄色披风上,碎成细小的水痕,源无幽掀起兽皮帘时,帐篷里的暖光裹着牛油灯的烟味涌出来,撞得他鼻尖发痒。苏沐清正踮着脚往铜炉里添炭,珍珠耳环垂在腮边,被灯影染成暖金色——她听见动静回头,绢布裹着的炭块还捏在手里,睫毛上的雪水先落了下来:“殿下怎么站在外面这么久?披风都湿了。”
萧战从角落站起来,把擦得锃亮的玄铁剑往桌上一放,剑鞘上的“镇北”二字撞在木桌边缘,发出清响:“末将刚才去查了营后柴房,那冰原斥候的舌头已经撬开——李全收了他们五十斤冰原玉,答应把商队的路线透给谷顶的伏兵。”他的指节蹭过剑刃,血痕还留在上面——是刚才审斥候时被挣扎的犯人抓伤的。
源无幽解下披风递给苏沐清,玄色常服的下摆扫过狼皮褥子上的冰碴,坐下来时指尖先碰到了怀里的影盟令牌——青铜表面还留着夜琉璃的体温,像块焐不热的冰。他掏出令牌放在桌上,对苏沐清说:“夜姑娘的密信里,还有半句话没说——断云谷的谷顶有三处凹陷,冰原军埋了二十坛火油,打算等我们进谷就往下倒。”
苏沐清的手指顿在算盘玉佩上,珍珠耳环晃得灯影乱颤:“那、那我们要不要改走雁回坡?虽然绕二十里,但至少宽敞——”她的话没说完,就看见源无幽指尖敲了敲地图上的断云谷,墨线勾的谷口像把开了刃的刀,却沾着他指尖的温度:“不用,火油要靠引火物才燃,我让萧将军昨晚就把谷顶的干草全烧了——冰原人要是敢倒火油,先烧的是他们自己的鞋。”
萧战一拍大腿,玄铁剑跳起来半寸:“对!末将带了十个工兵,半夜爬上谷顶,把所有能烧的东西全点了——雪地里的草屑都没剩下!”他的脸因兴奋涨得通红,眉峰上的雪粒还没化,像沾了层霜:“殿下说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末将算是学明白了!”
苏沐清捂着嘴笑,绢布掉在桌上,露出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是源无幽上次从万界商会换的,说是“压惊用的”。她捡起绢布擦了擦算盘,声音像浸了蜜:“那冰原人要是看见谷顶的焦土,会不会吓得退兵?”源无幽端起苏沐清温的蜜枣酒,喝了一口,甜意从舌尖漫开:“不会,他们赌的是我们不敢走窄路——可南玄的兵,从来就没怕过窄路。”
帐篷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像雪粒落在貂皮上的声儿。源无幽抬眼,就看见夜琉璃的银面具从帘缝里露出来,只露出一双淡漠的眼,像两汪冻住的泉:“冰原军的粮营在断云谷西二十里的雪窝子,有五十个哨兵——”她的声音像冰棱划过大理石,没等说完就要退出去,却被源无幽叫住:“夜姑娘不进来喝杯酒?”
银面具顿了顿,夜琉璃的指尖碰了碰帘杆,黑衣服融进夜色里:“影盟的人,不喝外人的酒。”她的声音飘进来,混着雪风:“还有,冰原军的投石器藏在谷口的雪堆里,轮子上抹了羊油——容易滑。”话落,帘缝里的银面具就消失了,只剩雪风卷着寒气涌进来,吹得牛油灯晃了三晃。
萧战捏着剑鞘站起来,指节泛白:“末将现在就带人设伏!把投石器全毁了——”“不用。”源无幽放下酒杯,指尖摩挲着影盟令牌的纹路,“她既然说了轮子滑,我们就给他们加把油——让工兵把谷口的雪堆浇上烈酒,冰原人一推投石器,准得滑进雪沟里。”他抬头望着帐篷外的雪光,声音像浸了雪水的玄铁:“夜姑娘的人情,我们得接着——毕竟,敌人的敌人,有时候比朋友管用。”
苏沐清把披风挂在帐篷杆上,水珠顺着布料滴在铜炉边,发出“滋滋”的响:“殿下早就猜到夜姑娘会帮忙?”源无幽笑了,从怀里掏出颗蜜枣——是苏沐清早上塞给他的,还带着体温:“不是猜,是算——影盟和冰原军有旧仇,去年冰原人杀了他们三个金牌杀手,夜琉璃的刀,早想蘸冰原人的血了。”他把蜜枣放进嘴里,甜意裹着酒香:“这天下的局,从来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像我们和丹鼎门,和天元商盟,和夜姑娘,不过是在赌,赌彼此的利益能绑成一根绳子,勒住敌人的脖子。”
萧战的拳头砸在桌上,狼皮褥子上的冰碴跳起来:“末将不管什么局!只要殿下说走断云谷,末将就带玄甲军冲在最前面——冰原人的刀再快,也砍不破南玄的甲!”源无幽望着他,眼神里有笑意,也有刀光:“萧将军,明天你带前锋营走在最前面,每走三里就往雪地里插面玄色旗——冰原人要是敢露头,你就用投石器把旗射进他们的营地。”他指了指地图上的断云谷,墨线里藏着他的算计:“谷道窄,他们的人展不开,我们的箭阵刚好能封死谷顶。”
苏沐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珍珠耳环蹭过他的手背,凉得他心头一震——她的指尖在发抖,却咬着唇说:“殿下,明天我跟商队走在中间——我带了苏家的护院,都是练过铁布衫的,要是冰原人劫商队,我就用算盘砸他们的头!”源无幽望着她的眼睛,里面有灯影,有雪光,有他的影子——像两汪盛着星星的泉:“好,那你就坐在第二辆马车里,我让萧战留十个玄甲军护着你——要是有冰棱箭射过来,我亲自替你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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