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近日的气氛，较之以往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活络。太后眉宇间那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似乎淡了些，宫人们伺候得也更加精心。这一切的变化，都源于那位频繁入宫请安的永嘉郡主。
永嘉郡主年方二八，是太后胞兄的嫡女，生得明眸皓齿，姿容秀丽，更难得的是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她每每入宫，总能逗得太后展颜，或是亲手调制羹汤，或是陪着说话解闷，将太后伺候得妥帖周到。
这日，赵珩循例来慈宁宫请安，刚踏入殿门，便听到一阵轻柔的娇笑声。只见永嘉郡主正坐在太后榻边的小杌子上，手中拿着一柄团扇，轻轻为太后扇着风，口中说着京中趣闻，太后面带微笑，显然心情颇佳。
“皇帝来了。”太后见到赵珩，笑容更盛了些，招手让他近前。
“儿臣给母后请安。”赵珩行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永嘉郡主。后者连忙起身，敛衽行礼，姿态优雅，脸颊却飞起两抹恰到好处的红晕，声如蚊蚋：“永嘉参见陛下。”
“郡主不必多礼。”赵珩虚扶一下，语气平淡。
太后拉着赵珩的手，让他坐在自己另一侧，笑道：“皇帝近日操劳，瞧这脸上都没什么血色。永嘉这丫头心细，炖了参汤，正好你也喝一碗。”
永嘉郡主闻言，立刻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瓷碗，亲自捧到赵珩面前，低眉顺眼：“陛下请用。”
赵珩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参汤，又看了看太后殷切的目光和永嘉郡主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心中了然。他接过碗，淡淡道：“有劳郡主。”却只是放在一旁，并未饮用。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掩饰过去，转而问道：“皇帝，哀家听闻江南那边……闹得挺大？可还顺利？”
赵珩心中微动，太后平日几乎不过问政事，今日突然提起，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简略答道：“劳母后挂心，不过是一些蠹虫作乱，已然清理干净，新政推行无碍。”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点点头，似是无意地叹道，“这朝政啊，千头万绪，皇帝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帮衬着。先帝在时，就常感慨，家国一体，若后宫安稳，前朝也能省心不少。”
她说着，目光慈爱地看了看永嘉郡主，又看向赵珩，意思再明显不过。
永嘉郡主的头垂得更低，耳根都红透了。
赵珩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冷。太后这是想借永嘉郡主，来干涉他的后宫，甚至影响前朝。他如今全力推行新政，根基未稳，若此时立后纳妃，必然卷入外戚与朝堂的纷争，徒增变数。
“母后说的是。”赵珩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只是如今国丧未久，父皇大仇虽报，然儿臣心甚悲恸，实无暇顾及私事。且新政初行，百废待兴，儿臣唯恐德行不足，有负江山重托，岂敢沉溺于儿女私情？立后之事，容后再议吧。”
他这番话，抬出了国丧和先帝，又表明了以国事为重的态度，合情合理，让人难以反驳。
太后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皇帝以国事为重，自是好的。只是……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她不再提立后之事，转而聊了些家常。
赵珩又坐了片刻，便借口政务繁忙，起身告退。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那碗参汤，也没有与永嘉郡主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离开慈宁宫，赵珩的脸色沉了下来。太后此举，看似关心，实则是在试探他的底线，也为外戚势力铺路。他必须更加警惕。
“影卫加强对慈宁宫以及永嘉郡主府邸的监控。”回到偏殿，赵珩对沈芷萱吩咐道，“尤其是太后与朝中哪些官员，特别是与其娘家有牵连的官员往来，朕要一清二楚。”
“是。”沈芷萱应下，递上一份新的密报，“江南方面，残余势力似乎改变了策略。他们不再正面抗拒新政，反而开始‘积极’配合，甚至主动捐输钱粮支持朝廷，但在商税缴纳、土地清丈等具体事务上，却利用复杂的账目和地方宗族势力，暗中阻挠，进度缓慢。”
“哼，阳奉阴违。”赵珩冷哼一声，“他们是想用软刀子，拖慢新政，让朕的新政雷声大，雨点小，最终不了了之。”
“还有，”沈芷萱顿了顿，声音微低，“北狄密使押运的生铁和粮食，已分批秘密运出边境。我们的人一直在暗中跟踪。另外……西陲镇西王，半月前秘密接待了一位来自江南的客人，具体身份还在核实。”
江南、西陲、北狄……这几条原本看似不相关的线，似乎有隐隐勾连的趋势。
赵珩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对手们不再各自为战，而是在失败后，开始尝试联合，从不同的方向，用不同的方式，向他施加压力。
“看来，他们是迫不及待了。”赵珩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既然他们想联手，那朕就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一网打尽的机会！”
他看向沈芷萱，目光锐利如刀：“继续监控，收集所有证据。尤其是北狄那条线，务必摸清他们的交接地点和接应之人！朕要看看，这背后，到底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宫闱的微澜，江南的软刀子，边境的挑衅，西陲的暧昧……所有的暗流，都在预示着下一场风暴的临近。而这一次，风暴的中心，可能不再局限于一时一地。赵珩知道，他必须做好同时应对多方发难的准备。这场关乎帝国命运的博弈，已进入了最凶险的中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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