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老怪物并没有趁着谭韫航等人沉浸在悲伤中时发动攻击。
他们只是静静地悬浮在不远处，幽绿的鬼火跳跃着，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品味。
品味着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极致的痛苦与绝望。
“多么甜美的滋味 ”为首的老怪物发出沙哑的赞叹，干枯的手指轻轻划过空气，仿佛在汲取那些无形的负面情绪，“至亲的悔恨，守护者的无力，稚子枉死的怨念，真是久违的盛宴。”
他们不急于杀死谭韫航几人。
对于这些依靠吞噬孩童血肉与负面情绪存续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来说，极致的绝望和痛苦，本身就是最顶级的滋养品。
直接杀死猎物，远不如看着他们在痛苦中挣扎、在悔恨中沉沦来得美味。
丫丫的牺牲，以及随之而来的母亲崩溃、谭韫航和关舟堰的悲愤泪水，这一切混合成的绝望情绪，对他们而言，堪比琼浆玉露。
符星遥强压下心中翻涌的陌生情绪，冰冷的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几个老怪物的意图，也明白了他们暂时不会下杀手的原因。
但这并没有让他感到丝毫轻松，反而更加沉重。这意味着，他们将要面对的，不仅是力量上的碾压，还有精神上残酷的凌迟。
就在这时，跪在地上痛哭的丫丫母亲，仿佛被老怪物的话语刺激，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三个黑影，发出了泣血般的诅咒：
“是你们！是你们这些魔鬼！骗我们说用孩子的灵能换吃的！是你们把我家丫丫，把我家丫丫……”
她的话语，如同一个开关，触动了这片被诅咒土地深埋的记忆。
浓雾剧烈地翻涌起来，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幻。
一段段破碎的、充满血色的记忆碎片，如同走马灯般，强行涌入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不仅仅是谭韫航三人，也包括那些疯狂的镇民，甚至那三个老怪物。
那是这个小镇，在过去漫长岁月里，不断重复上演的悲剧：
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被父亲用半块粗粮饼子哄着，走向迷雾深处穿着黑袍的身影，回头时眼里还带着对食物的渴望。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紧紧抱着母亲的腿哭泣，却被母亲一根根掰开手指，推给了黑风使者，换回一小袋能救活发烧弟弟的草药。
一个稍大些的少年，试图反抗，却被镇民们合力抓住，捆着送到了黑袍人面前，只因为他家欠了最多的债。
无数个丫丫，无数个懵懂无知，或被哄骗，或被强迫，或被自愿献出的孩子，他们消失在迷雾中，留下的只有家人短暂的喘息和随之而来的、更深沉的麻木与绝望。
这些记忆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那些疯狂的镇民，有的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嚎，有的目光变得更加空洞，有的则露出了更加疯狂的贪婪——他们早已在无数次类似的交易中，彻底丧失了人性。
谭韫航跪在丫丫身边，感受着脑海中那些无数孩子赴死的画面，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反复穿刺。
他明白了，丫丫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只要这个循环不打破，只要这些老怪物还存在，只要绝望依旧笼罩着这里，悲剧就会永无止境地重复下去！
关舟堰擦掉眼泪，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她终于明白，这个副本最恐怖的不是怪物，而是这令人作呕的、建立在无数孩童尸骨上的生存规则。
符星遥周身的因果力场再次变得凝实而危险，他看到了那些记忆碎片中，无数次被扭曲的交易，看到了那被强行嫁接的、用孩童生命换取微薄物资的因果。
他要做的，就是彻底斩断这肮脏的链条。
而那三个老怪物，在品味着这些痛苦记忆的同时，幽绿的鬼火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是的，厌倦。
同样的剧本，上演了太多次，父母的背叛，孩子的恐惧，短暂的绝望，虽然依旧美味，但早已失去了新鲜感。
他们开始渴望更极致的“调味品”——比如，看着这些试图反抗、拥有特殊力量的外来者，在希望与绝望间反复挣扎，最终彻底崩溃的样子。
这才是他们此刻没有立刻下杀手的真正原因。
他们在等待，等待谭韫航几人从悲伤中站起来，燃起复仇的火焰，然后再亲手将那火焰掐灭，将更深的绝望赋予他们。
“愤怒吧，挣扎吧。”另一个老怪物发出诱惑般的低语，“让老夫看看你们能带来怎样，不一样的绝望。”
谭韫航缓缓站起身。
他脸上的泪痕未干，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所有的悲伤和脆弱都已褪去，只剩下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冽和决绝。
他轻轻地将丫丫冰冷的小手放好，为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角，仿佛她只是睡着了。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三个老怪物，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们看够了吗？”
他的声音里没有咆哮，没有怒吼，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看够了的话。”
“就该送你们。”
“去给那些被你们吃掉的孩子们。”
“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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