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在办公室突兀响起的震动,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谭韫航心底漾开了不安的涟漪。
他借口垃圾短信搪塞过去,顾言当时并未追问,神色如常地继续着工作,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小插曲。
然而,谭韫航却无法轻易释怀。
顾言的敏锐他早已领教,那种平静无波之下的洞察力,有时比常明轩的直白激烈更让人心惊。他不敢再冒险,将那个备用手机藏得更深,并下定决心,至少在近期,不再主动联系常明轩。
他需要将全部精力放回顾言身上,巩固这条看似已经成功的攻略线。
他与顾言的相处愈发自然亲密,一起吃饭,一起在图书馆自习,一起照顾橙子。顾言的话依旧不多,但眼神中的冰霜早已融化,只剩下专注的温柔和日益加深的依赖。
他甚至开始允许谭韫航一些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比如拥抱,比如在无人时,短暂而青涩的亲吻。
一切都似乎在朝着谭韫航预期的方向发展。
但心底那片关于常明轩的空洞,以及那几次深夜通话留下的、混杂着痛苦与扭曲牵绊的记忆,却像幽灵般,不时在他放松警惕时悄然浮现。
这天晚上,顾言因为一个重要的实验数据需要连夜处理,留在了实验室。谭韫航独自回到公寓,空旷的房间显得格外冷清,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
他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正准备休息,门铃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
谭韫航微微蹙眉,走到猫眼前向外望去。
当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他的心脏猛地一沉,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是常明轩。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身形似乎比之前更瘦削了些,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周身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气。
他靠在门框上,眼神迷离而执拗,正直勾勾地盯着猫眼的方向,仿佛知道谭韫航就在后面。
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喝了多少?
谭韫航的第一反应是绝对不能开门。常明轩这副状态,一旦让他进来,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如果被任何人看到……
他屏住呼吸,希望常明轩以为没人在家,自行离开。
然而,门铃再次固执地响起,一声接一声,急促而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狂。紧接着,变成了沉闷的、用拳头捶门的声音。
“谭韫航,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常明轩沙哑含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醉后的蛮横和痛苦,“你开门,好不好,我有话要问你,求你了。”
捶门声越来越大,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恐怕很快就会惊动邻居。
谭韫航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不能再任由他这样闹下去。
深吸一口气,他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常明轩因为惯性,差点栽倒进来。他稳住身形,抬起迷蒙的醉眼,看到站在门内、穿着浴袍、头发还在滴水的谭韫航时,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怨恨,有痴迷。
“你终于肯见我了。”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踉跄着就要往里闯。
谭韫航伸手拦住他,抵在门框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警告:“常明轩,你喝多了,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常明轩嗤笑,目光贪婪地流连在谭韫航因为刚沐浴过而显得格外白皙清俊的脸上,浴袍微敞的领口处,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我哪儿都不去,我今天就要把话说清楚……”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猛地推开谭韫航拦着他的手,强行挤进了公寓,反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内外隔绝。
密闭的空间里,酒气和他身上那股压抑已久的情感瞬间弥漫开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到底想干什么?”谭韫航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我想干什么?”常明轩一步步逼近,将他堵在玄关的墙壁与自己之间,灼热的呼吸带着酒气喷洒在谭韫航脸上,“我想问问你,谭韫航没有我的这几个月,你过得好吗?和那个顾言开心吗?”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痛苦而偏执。
“这不关你的事。”谭韫航别开脸,不想与他对视。
“不关我的事?”常明轩猛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转回头看着自己,力道大得让谭韫航感到疼痛,“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谭韫航!我们十几年真的就比不过他那几个月吗?!你真的就一点都没有喜欢过我吗?!”
他的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谭韫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脸,看着他眼底那熟悉的、如同曜石般的光泽,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和情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沉默,在常明轩看来,却是一种默认,一种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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