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半夏关于空间涟漪的提点,如同在茅八角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他开始有意识地观察、体会神魂深处那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感。
起初,这感觉极其微弱,如同隔着厚重毛玻璃看东西,模糊不清,仅在他高度凝聚神识,或是回想那空间风暴的恐怖场景时,才会隐隐泛起一丝冰冷的、扭曲的涟漪。
他没有急于求成地去“炼化”,而是如同观察一个陌生的客人,保持着距离,细细感受它的存在、它的特性。他发现,这丝涟漪虽然带来滞涩,但也让他的神识对周围环境的能量流动,尤其是那些极其细微的、近乎本底的空间波动,变得敏感了一丝。
比如,当一阵风吹过,他不仅能感觉到风的力度和方向,甚至能隐约“听”到风划过空间时,引起的极其细微的“褶皱”。当一片树叶旋转飘落,其轨迹在他感知中,也并非简单的抛物线,而是受到周围空间无形力场影响的、更加复杂的曲线。
这种感知玄之又玄,无法用言语精确描述,却真实不虚。
“这就是空间的力量吗?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质,影响着万物……”茅八角心中若有所悟。
他开始尝试将这种细微的感知,融入到日常的修行中。
练习神行步时,他不再仅仅追求速度,而是去感受脚步落下时,与地面接触那一瞬间,力量是如何通过自身与大地,与周围空间产生交互的。他尝试调整发力的角度、节奏,让自己移动时,能更“贴合”空间的自然流动,减少不必要的阻力与能量损耗。起初效果甚微,甚至因为分心而速度变慢,但他坚持不懈。
绘制符箓时,他也不再仅仅关注符文结构与真气灌注,而是去体会笔尖划过符纸时,那微小的轨迹是如何引动周围空间中的能量粒子,使其按照特定规律排列、组合,最终形成拥有奇异力量的符箓。他甚至尝试,在绘制某些结构复杂的符文转折处,神识微微引动那丝空间涟漪,使其产生极其细微的扭曲,以期让能量流转更加顺畅,符文结构更加稳定。失败远多于成功,偶尔成功一次,成符的品质与灵光确实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提升。
这种修行方式,极其耗费心神,进展也缓慢得令人发指。在外人看来,他或许只是在发呆,或者进行着效率低下的重复练习。
但茅八角乐在其中。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刚刚学会观察世界的婴儿,正在重新认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天地。每一次细微的发现,每一次失败的调整,都让他对“道”的理解,加深了一分。
青虚子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并未过多干涉,只是偶尔在他练习身法时,会屈指弹出一道微不可查的气劲,扰动他周围的空间,增加他感知和适应的难度。茅八角起初被扰得手忙脚乱,但渐渐习惯了这种“干扰”,身法反而变得更加灵动、难以捉摸。
柳半夏也时常与他交流心得。悬济堂传承中,亦有关于人体小天地与外界大宇宙感应的法门,虽不直接涉及空间,但对能量流转、生机变化的感知与控制,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人相互印证,皆觉获益匪浅。
这一夜,月朗星稀。
茅八角独自坐在观外一块平滑的青石上,并未修炼,只是静静地仰望星空。
夜空中,星辰璀璨,亘古流转。在他的感知中,那每一颗星辰,都并非孤立存在,它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无形的联系,构成了一个无比宏大、无比复杂的网络。而星光穿越无尽虚空抵达此界,其轨迹也并非直线,而是受到宇宙中各种引力、空间曲率影响的复杂曲线。
他下意识地,将神识沉入那丝空间涟漪,尝试去“触摸”那遥远星空传来的、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空间波动。
这是一种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鲁莽的尝试。星空之力浩瀚无边,哪怕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波动,也远非他一个练气期修士的神魂所能承受。
就在他的神识与那星空波动接触的刹那——
“嗡!”
脑海之中,仿佛有惊雷炸响!无数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声音、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识海!那是星辰生灭的片段,是虚空潮汐的呜咽,是遥远星域传来的、无法理解的古老信息……
巨大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的神识防御!那丝空间涟漪剧烈震荡,仿佛要将他整个神魂撕裂!
“噗!”
茅八角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眼前一黑,直接从青石上栽落下去,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混乱之中。
“八角师兄!”恰好出来寻他的清风小道童见状,吓得尖叫起来。
静室中的青虚子与柳半夏同时心生感应,瞬间出现在院中。
青虚子一把扶住昏迷的茅八角,神识一扫,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胡闹!竟敢以微末神识,妄窥星空之秘!”
柳半夏也急忙上前检查,俏脸发白:“神魂震荡,空间涟漪失控反噬!快,扶他进去!”
两人将茅八角抬入静室,青虚子立刻以精纯无比的真元护住他濒临崩溃的心脉与识海,柳半夏则取出珍藏的安魂定神丹药,辅以银针秘法,全力施救。
这一次,茅八角为自己的“悟道”,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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