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万膳阁。
此地并非金碧辉煌的琼楼玉宇,而是一片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巨大平台,平台由温润的青玉铺就,四周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奇花异草点缀其间,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平台中央,并非丹炉或法宝,而是一排排造型古朴、却蕴含着大道至简韵味的灶台。
此刻,林晚晚正站在其中一座灶台前。
她身上穿的已不是在人间时的普通衣物,而是一件流光溢彩的“霓裳羽衣”,据说是由织女星君采集朝霞与月光织就,不仅水火不侵,更能让她心神宁静,更好地感知食材的灵性。这是食神在她通过初试后,特意赠予的。
周围,悬浮着无数光影,那是来自仙界各处的“观众”。有须发皆白、道骨仙风的老者,有衣袂飘飘、容貌绝美的仙子,也有形态各异、气息磅礴的灵兽仙禽。他们的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善意的鼓励,都聚焦在场中几位参与最终考核的“厨师”身上。
与林晚晚同场竞技的,有三位仙界本土的灵厨。一位是来自瑶池的仙娥,擅长制作精致如玉的糕点;一位是兜率宫的火工道人,深谙药膳同源之理;还有一位竟是草木点化而成的精怪,对植物性食材有着天生的亲和力。
压力,如山岳般沉重。
这是“万膳阁”百年一度的灵厨考核最终阶段。考核的题目,并非指定某道菜,而是——“呈现你心中至真至纯之味”。
食神老人家就端坐在最高处的一片祥云上,面容模糊,唯有那双眼睛,清澈得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至真至纯之味……什么才是她心中最真最纯的味道?
是龙肝凤髓的珍髓?是蕴含磅礴灵气的仙果?不,那些固然美妙,却并非她的根。
她的神识沉入内心,穿越了飞升仙界后的种种光怪陆离,越过了一路走来的艰辛与荣耀,最终定格在了一幅画面——那是人间,外婆家,那个破旧却温暖的厨房。灶膛里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外婆布满皱纹却慈祥的脸。锅里咕嘟咕嘟炖着的,是一碗最简单不过的……阳春面。
是了。就是它。
没有复杂的技法,没有珍稀的食材。只有面粉、清水、一点猪油、一勺酱油、几颗小葱。但那份味道里,包含了外婆无声的爱,包含了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光,包含了她在绝境中重新点燃希望的温暖。
这,就是她的道,她的至真至纯之味!
她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坚定。她向一旁侍立的仙童示意,所需的材料很简单:仙界最普通的灵麦粉,清晨采集的云露,一小块取自“无忧猪”背脊的油脂,一壶用三味真火煅烧过的灵泉酱油,以及几根生长在月桂树旁的清心葱。
她的选择,让周围的观众们发出一阵细微的议论。其他三位,无不是选取了光华闪耀、灵气逼人的顶级食材。她这……未免太过朴素了些。连那位草木精怪都忍不住投来诧异的一瞥。
林晚晚恍若未闻。她开始和面,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不是在揉捏面团,而是在抚慰一段珍贵的记忆。她用的是凡间最基础的手法,但每一次按压,每一次揉搓,都倾注了她对那段岁月最深沉的情感。神识之力无声无息地融入面团,使其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光泽。
她点燃灶火,用的并非三昧真火,而是最基础的“地脉心火”,温暖而平稳。她用猪油熬制葱油,滋滋作响中,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这香气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勾起了许多早已辟谷多年的仙人心底一丝对“家”的模糊眷恋。
煮面,调汤。每一个步骤,她都做得一丝不苟,虔诚无比。
当一碗热气腾腾、清汤白面、几点翠绿葱花浮于其上的阳春面被端到食神面前的玉案上时,全场寂静。
与其他三位参与者面前那光华万丈、异象纷呈的菜肴相比,这碗面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寒酸”。
食神没有说话,他只是拿起一双玉箸,轻轻夹起几根面条。面条莹润剔透,散发着麦香和一种温暖的气息。他缓缓送入口中。
一瞬间,食神那仿佛亘古不变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的眼神,不再是洞穿一切的清明,而是掠过一丝……追忆?感慨?
他没有像品尝其他菜肴那样点评其中蕴含的法则、灵气或功效。他只是静静地,一口接一口,将那一碗阳春面吃完,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放下玉碗,食神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林晚晚身上,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遍整个万膳阁:
“大道至简,至味清欢。林晚晚,你以凡俗之技,融情入道,返璞归真。此面,无灵韵之华,却有情意之重;无法则之形,却得本真之味。这,便是‘真’与‘纯’。”
他顿了顿,宣布道:“本次考核,林晚晚,甲上。”
“甲上”二字一出,满场皆惊!这是万膳阁考核的最高评价,已有千年未有人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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