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器搏杀，他相信这些经历过苦难的儿郎不会怂。
但要想真正形成碾压之势，减少儿郎们的伤亡，就必须依靠陛下一直心心念念的火器！
“卢主事！”孙应元沉声道。
“卑职在！”身旁那位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官袍，眼神精明干练的主事卢正立刻躬身应答。
他原是洛阳府工房一名不得志的吏员，精通匠造。
因在守城战中修复军械得力且忠心可靠，被孙传宇破格提拔，如今总管全军器械后勤，尤其是陛下格外重视的自生火铳项目。
“带本将去火器工坊！陛下留下的家底，该清点清点了！”孙应元的声音不容置疑。
“是！将军请随卑职来！”
孙应元带着一队亲兵，离了喧嚣的校场，穿过重重营寨，来到位于城西一处由高墙环绕，戒备异常森严的区域。
此地原是一处富商的仓库和别院，被改造为军工作坊。
尚未进门，震耳欲聋的叮当锻打声，钻磨声便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煤炭，硫磺，硝石与金属灼烧的混合气味。
踏进最大的那座工坊，热浪裹挟着烟尘扑面而来。
数十座炉膛烈焰熊熊，赤膊的工匠们肌肉虬结，汗流浃背，奋力挥舞铁锤，反复锻打着烧红的铁条。
另一区域，匠人们则专注于更精细的锉磨，钻孔，组装。
墙角堆放着大量已成型的铳管，木制铳托以及各种形状奇特的金属零件。
卢正引着孙应元，径直走向工坊最内侧一处用厚重木栅隔开的区域，这里的守卫尤其严密。
数名老师傅正围着一张硕大的工作台，全神贯注地校验，调整着一批刚刚完工的火铳。
“李管事！孙将军到了！”卢正提高嗓音喊道。
话音未落，工作台旁一个精瘦的身影猛地直起身转过头来。
此人约莫五十岁左右年纪，套着一件布满烧痕和油渍的旧棉袄，脸上沾着黑灰，头发花白，眼神充满了专注与热切。
他便是陛下亲点的自生火铳工坊管事——李胜。见是孙应元亲至，他慌忙放下手中的特制锉刀，快步上前，单膝跪地行礼：
“小人李胜，叩见将军！”
孙应元大手一摆：
“起来回话！李胜，本将没空绕弯子，陛下回京前带走了三千自生火铳营，你这几个月又攒下了多少家当？我要实数！”
李胜唰地站起身，脸上没有丝毫犹豫，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朗声回道：
“禀将军！自陛下离洛后，工坊日夜赶工，未曾有一日懈怠！至今已新造出自生火铳八百三十七杆！均已校验完毕，堪可使用！”
他指了指工作台和旁边几个巨大的木箱，
“其中最新一批一百五十杆，小人改进了燧石夹扣和击砧的硬度，哑火率已降至十五之一以下！”
“八百三十七杆！”孙应元眼中精光爆射，心中快速盘算着。
虽然远不及陛下带走的数量，但这已是意外之喜！他大步走到木箱前，拿起一杆新铳。
铳管黝黑锃亮，触手冰凉坚实，口径约三分，长度合宜，木制铳托打磨光滑。
最关键的燧发机构——那形似鸟首的击锤，打磨光滑的击砧，灵巧的药池盖板联动装置，都显得比早期产品更为精致可靠。
“好！好！”孙应元连赞两声，重重拍了拍李胜的肩膀，
“陛下没有看错人！你李胜和诸位工匠，都是大功臣！”
李胜激动得脸色发红，拱手道：“全赖陛下天工开物般的指点，和小人与诸位师傅不敢有负圣恩！”
孙应元放下火铳，目光扫过工坊，继续追问：
“火铳是好，但大军征战，不能只靠火铳。火炮呢？本将记得守洛阳时，缴获了闯贼不少，城防原本也有一些库存，修复得如何了？”
“将军请随我来！”
李胜和卢正立刻引路，穿过工坊侧门，来到一片更加开阔的露天场地。
这里的景象更是令人震撼！
只见场地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数十尊大小不一的火炮，炮身擦抹了油脂，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森森的幽光。
李胜如数家珍般一一介绍：
“将军请看，这些是修复好的闯贼火炮。大多是缴获自官军的旧货，闯贼不善保养，多有损坏。
经我工坊修复，堪用的主要有两种：其一为佛郎机子母炮，共二十二门。铳身长五至六尺，口径约两寸半，配有子铳四个，射速较快，利于野战。”
“其二为一批虎蹲炮，共三十五门。此炮短粗，发射斤许重的大铅子或石弹，一打一片，近战威力极大，尤其适合步卒阵列防御或山地作战。”
孙应元点头，佛郎机和虎蹲炮他都熟悉，是明军中的制式装备。
李胜接着引他向另一侧走去，这里的火炮明显更为庞大，制式也更统一。
“这些是清理洛阳武库和城防所得，乃我军正宗制式火炮。”
李胜语气带着敬意，
“这是大将军炮，共五门。铳体巨硕，需用车载，发射十斤以上铁弹，摧城拔寨，无坚不摧！”
“这是红衣大炮，两门，乃是当年徐光启大人督造遗留之物，工艺精良，射程极远，精度颇佳，发射八斤至十二斤铁弹，实为镇国利器！实弹还有许多，只是开花弹所剩无几，需得补充。”
他顿了顿，指向最后一批规格稍小但数量更多的火炮：
“这些是攻戎炮，共十五门。铳身适中，发射三至五斤弹丸，既可野战，亦可助守城，最为常用。”
孙应元目光灼灼地扫过这一排排战争之神，心中热血沸腾。
陛下在洛阳留下的这份家底，远比他想象的雄厚。
这些火炮，将是敲开任何负隅顽抗之敌硬壳的重锤。
“所有火炮，状态如何？弹药是否充足？”孙应元追问关键。
卢正连忙接话：
“禀将军，所有火炮均已检修完毕，堪用无疑！佛郎机子铳，虎蹲炮弹药相对充足。”
“大将军炮，红衣炮，攻戎炮的实心弹储备约有五百余发，另有一些散弹，链弹。”
“但若经历大战，消耗必巨，仍需后续补充。火药方面，城内库存及抄没所得，尚可支撑一场高强度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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