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的穿着打扮,也少了几分纯粹的农桑气息,多了些行商坐贾的痕迹。
经过十余日的行军,大军终于抵达了宣府镇辖下,
那座名闻遐迩,亦是此次行动核心目标的——张家口。
尚未靠近城堡,一股异于寻常边塞军镇的,畸形繁荣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张家口堡本身,是一座坚固的军事要塞,城墙高厚,垛口森严,有着明显的军事用途。
然而,在城堡之外,尤其是东,西两个方向,已然自发形成了规模巨大的,连绵不绝的关厢区。
这里的建筑不再是低矮的土坯房,而是密密麻麻,高低错落的砖瓦院落,
高大的货栈仓库,装饰华丽的酒楼茶馆,甚至还有几座颇具规模的庙宇和会馆。
时近傍晚,但关厢区依旧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来自天南地北的商帮旗帜迎风招展:晋商的川字票号招牌,徽商的典雅匾额,
还有口外蒙古商队的独特标识。
空气中混杂着牲口粪便,皮革,茶叶,香料以及酒肉菜肴的复杂气味。
街道上,穿着绸缎的富商大贾与牵着骆驼,穿着皮袍的蒙古牧民摩肩接踵;
操着各种口音的伙计,脚夫,镖师高声吆喝,讨价还价。
酒楼里传出丝竹管弦和猜拳行令的喧闹声,与军营应有的肃杀格格不入。
秦翼明下令大军在距离张家口堡十里外的一处隐蔽山谷扎营,严禁士卒随意出入。
他则带着数十名亲兵和西厂派来的向导,换上便服,悄然潜入这片繁华之地,亲眼观察。
他们走进一家看似普通的茶馆,拣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
茶馆里三教九流汇聚,谈话声不绝于耳。
邻桌几个看似常驻此地的行商正在高谈阔论:
“老王,这趟从库伦回来,又发了吧?听说弄回来不少上等貂皮?”
“嘿嘿,托福托福。不过现在好东西是越来越难收了,北边要价也高,非得用精铁和好茶换不可。”
“精铁?那可是犯禁的!你也敢……”
“嘘……小声点!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范家,王家他们哪家不走这个?”
“没看见守城的王把总,昨天还从我这儿拿了两张皮子去?大家心照不宣嘛!”
“这倒也是。没了这买卖,咱们喝西北风去?这张家口上上下下,多少张嘴指着这个吃饭呢!”
另一边,几个本地模样的居民也在闲聊:
“李婶,你家大小子还在范家的货栈干活呢?”
“是啊,托范老爷的福,一个月能拿一两半银子呢!比种地强多了!”
“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给靳家运货,虽然辛苦点,但挣的是现钱!”
“要不是有这八家大善人家撑着,咱们这苦寒之地,哪能这么热闹?”
“听说北边的新皇帝,杀了好多人,还要搞什么新花样?可千万别把咱们这好日子给搅和黄了……”
秦翼明默默地听着,心中冰冷。
这些百姓言语之间,对晋商八大家充满感激和依赖,而对朝廷,则满是疏离,不信任。
甚至惧怕新政会断送他们眼下“富足”的生活。
他们完全不清楚,他们赖以生存的“好日子”。
是建立在资敌叛国,用前线将士的鲜血换取的基础之上。
哪怕知道,他们也未必会在意!
离开茶馆,秦翼明又在市集上转了一圈。
这里的物资丰富得令人咋舌。
江南的丝绸,景德镇的瓷器,闽地的茶叶堆积如山。
而来自关外和蒙古的皮毛,药材,牲口更是数不胜数。
更让他目光紧缩的是,在一些看似普通的铁器铺和杂货店里,他看到了明显超出民用范围的货物:
成捆的,打造精良的箭镞,大块的生铁坯,甚至还有一些疑似火药原料的硝石,硫磺,就那么半公开地摆放着。
买卖双方心照不宣,显然这已是常态。
西厂向导低声向他指点了几个规模宏大的院落和货栈:
“国公爷,那处挂着‘范记’旗号的,便是范永斗在此地的老巢,后院有直通堡内的小门,方便与某些人往来。”
“那边王登库的货栈,地下有巨大的地窖,专门存放违禁铁器。还有靳家,梁家……”
“他们的仓库都建得如同堡垒,雇有大量的护卫,其中不少是退下来的边军老兵,甚至可能藏有兵器甲胄。”
秦翼明还注意到,市集上巡逻的兵丁,
虽然穿着大明号衣,但对那些明显的违禁品交易往往视而不见。
甚至偶尔还会与一些商队的头领熟络地打招呼,显然关系匪浅。
这印证了皇帝所说的“勾结边军”绝非虚言。
整个张家口,从商业到民生,再到部分驻军,已然形成了一个以八大晋商为核心,利益高度捆绑的庞大共生体。
他们享受着走私带来的巨额利润,而边境的百姓,则依附于此,
获得了一份远比在内地种地或服役更“滋润”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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