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局。陈子序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对着空气,又仿佛对着某个无形的存在。话音刚落,厚重的阴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一位老者缓缓走出。他手中捧着一把温润的紫砂茶壶,壶身氤氲着淡淡的热气,两只毛色已略显斑驳的退役德牧温顺地伏在他脚边,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却依旧保持着警惕,偶尔抬眼扫视四周,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忠诚与警觉。
高崇明,这位在警界深耕数十年的老狐狸,此刻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他走到茶桌旁,提起桌上的紫砂茶壶,将新沏的碧螺春缓缓注入陈子序面前的空杯。嫩绿的茶叶在滚烫的沸水中翻滚、舒展,最终亭亭玉立,宛如初春新发的雀舌,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清理行动已经开始,高崇明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历经风浪后的沉稳,魏连琨那条线,咬出了十七个警局内鬼。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了陈子序一眼。苍老而布满青筋的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起来,笃、笃笃、笃——那节奏分明的敲击声,并非无意识的动作,而是一串清晰的摩斯密码——正是几天前,在安全屋那片狼藉中,严克俭用生命留下的最后警示:夜枭已醒。
陈子序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强光刺激,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那串密码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千层巨浪。十七个内鬼,这已经是触目惊心的数字,足以动摇整个系统的根基,但高崇明的神色,以及这接踵而至的夜枭已醒,都在昭示着,真正的风暴,远未到来。
但这不够。高崇明的声音突然压低,如同耳语,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个字都像冰锥刺入陈子序的耳膜。启明星团队,明天开始追查夜枭。记住,陈子序,他的眼神变得无比严肃,紧紧锁住陈子序,只有你们七个人,知道这个代号。他缓缓掀开茶杯盖,一股更浓郁的茶香袅袅升起,水面上的茶叶受了惊扰,旋转着,形成一个微型的绿色风暴,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动荡。赵教授的燧人氏项目,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那个方程式,足以改变世界能源格局,足以让国家在未来百年立于不败之地,绝不能,落入第二人之手。
落地窗外,一架夜航客机拖着长长的、闪烁的尾焰,如同流星般划过墨蓝色的天际,转瞬即逝。陈子序望着那点移动的光亮,思绪却飘回了不久前肖禹楠的庆功宴。那个总是没个正形的技术天才,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每个黑客心里都住着两个魔鬼,一个想攻破所有防火墙,享受那种一览无余的掌控感;一个想守护所有秘密,构建起坚不可摧的堡垒。当时只当是戏言,此刻想来,却别有一番滋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胸腔深处,那头象征着他意志与力量的狮王,正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咆哮,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战鼓,爪牙间跃动着不容侵犯的守护决心。这不仅仅是任务,更是沉甸甸的责任,是对无数人安宁生活的承诺。
廖汉生那边,准备得怎么样?陈子序收回目光,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武器专家已经拆解了三架退役歼击机,高崇明的目光从杯中沉浮的茶叶上移开,语气平静却透着强大的底气,从发动机核心到航电系统,都榨干了价值。改装的电磁脉冲步枪,威力足够瘫痪半个城市的电子设备。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再次变得凝重,但记住,陈子序,夜枭最可怕的武器,不是枪——
是人心。陈子序几乎是同时接过了话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一丝沉重。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玻璃桌面上划过,勾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那是启明星团队的象征。仿佛是呼应他的话语,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一团疾驰的乌云彻底遮蔽,指挥中心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唯有七台高性能显示器依旧散发着幽幽的冷光,映照在七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上,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群,彼此辉映,不离不弃。
当第一缕晨曦如同利剑般刺破厚重的云层,将微弱的光芒洒向大地时,陈子序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宁静。屏幕亮起,跳出肖禹楠发来的加密信息提示,后面还附带了一个音频文件。那个总爱用数据流的颜色来调配奇奇怪怪饮料的技术宅,此刻在信息里的文字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而当陈子序点开语音,那个平日里总是带着戏谑和轻松的声音,此刻却带着一种罕见的、抑制不住的颤抖:
陈队...我好像...看见数据流在流血。
数据流在流血?陈子序的心猛地一沉。音频文件紧接着自动播放,里面传来极其刺耳的电流声,滋滋作响,如同无数根钢针在刮擦耳膜。在这嘈杂的背景音中,隐约夹杂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啼鸣,那声音,像极了深夜里猫头鹰的叫声,却又更加尖锐,更加冰冷,带着一股非人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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