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的喧嚣与暗流如同潮水般退去,留给京城的,是更多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及权力中心愈发微妙的平衡。
麟德殿上靖王与凌无双那段“生死与共”的童年往事,经过口耳相传,早已衍生出数个版本,无一不渲染着两人之间深厚非凡的情谊。
这无疑给凌无双本就引人注目的身份,又增添了一层扑朔迷离的色彩。
然而,凌无双却无暇顾及这些流言蜚语。宫宴次日,一桩被压下许久的陈年旧案——军械舞弊案,因北境战事暂歇、靖王归朝,被皇帝旧事重提,责令司徒岸暗中加紧核查。
作为协同查案者,凌无双自然也投入了紧张的卷宗梳理与线索追踪之中。
这日,天色阴沉,细雨绵绵。
六扇门专用于处理机密案件的卷宗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堆满桌案和地面的厚重卷宗。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与墨汁混合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从凌无双带来的几件证物——几把锈迹斑斑、刃口崩裂的劣质腰刀上散发出的淡淡铁锈与血腥气。
凌无双揉着发胀的额角,将手中一份记录着三年前一批军械调拨去向的泛黄册子放下,眉宇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沉重。
连日来的核查,线索纷乱如麻,涉及兵部、工部乃至地方驻军,盘根错节。
但一条若隐若现的脉络,却逐渐清晰起来,指向一个让她心头微沉的方向。
“如何?可有什么发现?”清越的嗓音自门口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司徒岸迈步走了进来,他依旧是一身靛蓝常服,只是外罩了一件防雨的墨色斗篷,肩头被细密的雨丝洇湿了一片深色。
他脱下斗篷递给身后的秦风,目光扫过满室狼藉,最后落在凌无双略显疲惫却目光锐利的脸上。
凌无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边几份关键卷宗推到他面前,又拿起那几把劣质腰刀中的一把,指向卷宗上的某一处记录,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丞相请看。
这是三年前,由兵部武库司拨付、工部军器监承制,运往北境的一批制式腰刀,共计五千柄。
卷宗记录,验收无误。”
司徒岸接过腰刀,指尖抚过那粗糙不堪、甚至带有砂眼的刀身,又轻轻弹了弹崩裂的刃口,发出沉闷喑哑的声响,与精钢刀剑的清脆龙吟截然不同。
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而这里,”凌无双的手指移到另一份来自北境某卫所的损耗记录副本上,“记录了约在同一时期,该卫所报损的腰刀数量异常增多,且多为‘刃口崩裂’、‘刀身断裂’。
时间、数量,都与这批军械对得上。”
她又指向旁边一份由她亲自整理的、从黑市和某些地下渠道搜集来的信息,“更重要的是,根据这些零散信息拼凑,当时北境有几支边军,似乎通过非官方渠道,补充过一批‘价廉’的军械,来源不明,但特征……与这些残次品高度吻合。”
司徒岸的目光顺着她的指引,在几份卷宗间来回扫视,俊雅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他沉默片刻,修长的手指在其中一份标注着接收部队编号的卷宗上轻轻一点,那力道,却仿佛重若千钧。
“这个卫所的编号……如果本相没记错,应是直属于靖王麾下的‘朔风营’。”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却让室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站在门口的秦风,闻言抬了抬眼,又迅速垂下。
凌无双的心猛地一沉。
尽管心中已有预感,但被司徒岸如此明确地点破,她还是感到一阵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朔风营,那是萧景宏一手带出来的精锐,也是他在北境立足的根本之一。
若这批劣质军械最终流向了朔风营,那意味着什么?
是萧景宏知情不报,纵容甚至参与其中?
还是他麾下有人胆大包天,欺上瞒下?
她回想起宫宴上萧景宏谈及边关将士时,那看似豪迈却暗藏沉重的眼神,想起他提及军需时那一闪而过的无奈。
难道……
“此事关系重大,尚无确凿证据直接指向靖王殿下。”
凌无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专业的口吻分析道,“有可能是兵部、工部内部有人中饱私囊,以次充好,利用边军粮饷军械输送环节复杂,欺瞒了靖王。
也有可能是朔风营内部个别将领所为。
还需进一步核查这批军械具体的接收、分发记录,以及当时的经手人。”
司徒岸抬眸看她,眼底深处是她熟悉的冷静与审慎:“本相知道。”
他放下那把劣质腰刀,发出“哐当”一声轻响,“正因为关系重大,才更要查个水落石出。
无论是谁,胆敢在军国利器上动手脚,视将士性命如草芥,便是动摇国本之罪。”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随即,他吩咐道:“秦风,你持我手令,秘密调阅兵部武库司三年前所有与北境军械调拨相关的原始凭证、交接文书,尤其是涉及朔风营的部分,重点核查签收印信与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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