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冰冷的令牌,那封染着父亲绝笔血泪的信笺,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凌无双的心上。
宗主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倒钩,撕扯着她过去二十多年所认知的一切。
“不……这不是真的……”
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扶着门框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仿佛那是她在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脑海中,母亲温柔娴静的面容与“前朝忠烈之后林静瑶”的身份剧烈冲突;
父亲凌啸天豪迈耿直的形象,与被朝廷阴谋背叛、含恨而终的惨状交织重叠。
她一直以为,凌家军的覆灭,是军人保家卫国、马革裹尸的荣耀归宿,是值得她继承和骄傲的遗志。
可如今,这“荣耀”被血淋淋地剥开,露出的竟是如此不堪的阴谋与背叛!她多年来在六扇门恪尽职守,追索案情,维护的所谓“王法”,竟然建立在如此肮脏的基石之上?
她效忠的皇帝,他坐拥的江山,竟然沾染着她父兄和无数凌家军将士的鲜血?
世界观在瞬间崩塌,碎片尖锐,割得她体无完肤。
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想起自己无数次在父亲灵前立誓,要继承遗志,守护这大梁江山。
多么可笑!
她竟是在为仇人效命!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她抬起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痛苦,看向那玄袍宗主,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质问。
宗主,那位自称与她母亲渊源极深的男人,深邃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怜悯,又似是某种偏执的狂热。
“因为时机未到。因为你尚未长大,因为你尚未接触到这权力的核心,因为你……尚未遇到值得动摇你信念的人或事。”
他缓缓踱步,玄色衣袍在月光下拂过积尘的地面,“静瑶临终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平安喜乐,远离这些恩怨仇杀。
她甚至不惜让你以为娘家无人,将‘月魄’深藏,就是希望这秘密永远石沉大海。”
他的目光锐利地钉在凌无双脸上,语气陡然转厉:“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朝廷何曾放过我们?
他们当年能为了清除隐患而牺牲整个凌家军,如今又岂会容得下你这位‘余孽’在六扇门身居高位?
若非你近日主动探查‘月魄’,引得他们警觉,恐怕屠刀早已悄无声息地落下!
无双,认清现实吧,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的血脉就注定了你的立场!
你与他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
司徒岸温润含笑的脸庞,皇帝看似信任的嘱托,同僚们或敬佩或嫉妒的目光……这一切,此刻都变得无比讽刺。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阳光下行走,维护正义,却原来一直身处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甚至与杀父仇人把酒言欢(指宫宴等场合)?
巨大的荒谬感和背叛感几乎将她淹没。
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里,四周都是谎言编织的墙壁,呼吸艰难。
“那司徒岸呢?”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又或许是更深的恐惧,“他……他知道吗?”
当朝丞相,皇帝最信任的臂膀,他是否从一开始,就知晓她的身世?
他与她接近,是真心,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与控制?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
宗主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甚至带着几分嘲弄的弧度:“司徒岸?
那位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深得帝心的谢丞相?
他是否知晓,我无法断言。
但无双,你需要明白,他是这个朝廷最核心的既得利益者,是维护这架吞噬了无数忠魂的机器的支柱!
他的立场,从他被选为丞相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
即便他现在不知,将来一旦知晓,你认为,在江山社稷与你之间,他会作何选择?”
会作何选择?
凌无双的心猛地一沉。
司徒岸那张时而温润、时而腹黑、时而因她而流露出幼稚一面的脸庞,此刻在脑海中变得模糊不清。
她想起他为了推行新政,在朝堂上与人据理力争,手段凌厉;
想起他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想起他身受毒伤,依旧心系朝局……他是如此忠诚于这个朝廷,如此致力于维护这个体系的稳定。
若他知晓她是前朝余孽,是注定要与这朝廷为敌的人……他还会那样护着她吗?
还会那样……心悦她吗?
信任,在这一刻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不仅仅是对朝廷的信任,更是对那个已经悄然占据她心扉的男人的信任。
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东西,无论是公义,还是私情,都变得摇摇欲坠,脆弱不堪。
痛苦如同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她。
为父兄的冤屈,为母亲的隐忍,为自己被蒙蔽的人生,也为那骤然变得岌岌可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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