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深处的医疗站,窑洞外的黄栌叶红得愈发浓烈,像泼洒在山间的热血。陆沉舟躺在铺着干草的木板床上,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血迹的纱布已经更换了三次——保密室突围时,子弹穿透了他的肱二头肌,伤到了筋络,医生说至少需要休养两个月才能恢复知觉。他的右手握着那块从西山靶场带回来的鹅卵石,指尖摩挲着上面凹凸不平的铁屑痕迹,眼神落在窑洞顶部的茅草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保定城特高课保密室的生死瞬间。
“沈长官,该换药了。”苏晚的声音带着刻意放轻的温柔,她端着一个陶碗走进来,碗里盛着温热的草药汁,旁边放着一卷消毒纱布和一瓶自制的消炎药膏。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八路军军装,袖口卷起,露出纤细却布满薄茧的手腕——那是长期握笔、操作实验器材和枪械留下的痕迹。
陆沉舟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苏晚的左眼下方贴着一块小小的纱布,那是突围时被弹片划伤的,伤口不深,却在她清丽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麻烦你了,苏晚同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左臂的疼痛让他说话时忍不住蹙起眉头。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解开他左臂的绷带。绷带与伤口粘连在一起,撕扯时发出轻微的“嘶啦”声,陆沉舟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牙关紧咬,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苏晚的动作愈发轻柔,她用棉签蘸着草药汁,一点一点湿润粘连的纱布,然后轻轻揭开,露出里面狰狞的伤口——子弹穿透的创口呈不规则的椭圆形,边缘的皮肉翻卷着,暗红色的血迹还在缓慢渗出。
“忍着点。”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用煮沸过的盐水清洗伤口,盐水刺激着破损的神经,陆沉舟的身体猛地绷紧,右手紧紧攥住身下的干草,指节泛白。苏晚快速涂抹消炎药膏,药膏是根据地的老中医用金银花、蒲公英和凡士林熬制的,呈淡黄色,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她一边涂抹,一边用指尖轻轻按压伤口周围的穴位,试图缓解他的疼痛。
陆沉舟的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阳光透过窑洞的窗棂落在她的发梢,泛着一层柔和的金光。他想起在“黑太阳”研究所的日子,她清冷如冰,眼神里藏着戒备;想起保定城的协同潜伏,她沉着冷静,总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想起保密室的突围,她提着冲锋枪冲进来的那一刻,眼神里燃烧的决绝与勇气。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骨子里藏着比钢铁更坚硬的意志。
“磐石同志的后事,处理好了吗?”陆沉舟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苏晚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悲伤,随即恢复平静:“处理好了,根据地的同志们把他葬在了后山的烈士陵园,立了一块木碑,上面刻着‘革命烈士磐石之墓’。”她包扎伤口的动作加快了些,绷带缠绕得紧致而规整,“他的家人我们已经联系上了,在冀中平原的一个小村子里,根据地会派人暗中保护他们。”
陆沉舟沉默了,右手握着的鹅卵石被攥得更紧。磐石的牺牲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如果不是为了掩护苏晚传递情报,如果不是他急于获取“铁壁合围”计划的详细内容而暴露了行踪,磐石或许还能活着。“是我太急躁了。”他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自责。
“这不怪你。”苏晚抬起头,目光与他对视,眼神坚定,“宫本健一早就对我们产生了怀疑,伏击是必然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磐石同志是为了革命事业牺牲的,他的牺牲是值得的。”她收拾好陶碗和纱布,“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我去给你熬点小米粥。”
苏晚走出窑洞后,陆沉舟缓缓闭上眼睛。他知道苏晚是在安慰他,但心中的自责却丝毫未减。这场潜伏任务,虽然成功破解了日军的“铁壁合围”计划,摧毁了特高课的保密室,击毙了宫本健一,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磐石牺牲,他和苏晚都身负重伤,北平地下党组织的部分联络点也因为这次伏击被迫暴露。
接下来的日子,陆沉舟在医疗站安心养伤。苏晚每天都会来照顾他,给他换药、熬粥、读根据地的报纸。他的左臂渐渐有了知觉,能够轻微活动,大腿上的旧伤也愈合得更快,只是疤痕颜色依旧很深,像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记。
闲暇时,他会和苏晚一起坐在窑洞外的石板上,看着山间的红叶,讨论这次潜伏任务的得失。他们复盘了从北平“黑太阳”研究所到保定日军华北方面军总部的每一个细节:哪些地方做得好,哪些地方存在疏漏,哪些环节可以优化。陆沉舟发现,自己在扮演“沈浩”这个角色时,过于注重模仿汪伪官员的傲慢,反而在某些细节上露出了破绽;而苏晚在情报部工作时,过于专注于获取情报,忽略了对特高课特工的警惕,这也是导致伏击发生的原因之一。
“下次潜伏,我们需要更加谨慎,不仅要模仿身份的外在,更要融入身份的内心。”陆沉舟说道,指尖摩挲着鹅卵石,“汪伪官员的傲慢背后,往往藏着自卑和恐惧,我之前只模仿了傲慢,却忽略了那份深入骨髓的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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