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港的晨雾比租界区更浓，带着海水的咸腥气，将码头上的起重机、货轮和铁轨裹成模糊的剪影。陆沉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工装，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脸上抹了一层灰黑色的油污，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前——这是他凌晨时分从码头临时工聚集地“借”来的行头，连带着一张伪造的“劳工证”，上面的照片被油污浸染得模糊不清，恰好掩盖了他原本的容貌。
他混在一群扛着麻袋的劳工中，随着人流缓慢走向码头入口。入口处的日军岗哨端着三八大盖，枪托重重地磕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名汪伪特务拿着名册，挨个核对劳工证，眼神像筛子一样在每个人脸上扫过。陆沉舟低着头，刻意佝偻着脊背，将劳工证攥在满是老茧的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姓名？”汪伪特务的声音尖利刺耳。
“王……王大壮。”陆沉舟刻意压低声音，模仿着天津本地劳工的粗粝口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怯懦。
特务瞥了一眼劳工证，又看了看他脸上的油污，没再多问，挥挥手放行。陆沉舟心中松了一口气，跟着人流走进码头，脚下的水泥地被海水浸泡得湿滑，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码头上一片繁忙景象，劳工们扛着沉重的麻袋，在日军士兵的呵斥声中往来穿梭；起重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将一个个巨大的集装箱吊到货轮上；远处的海面上，几艘日军运输船停泊在泊位上，船身印着醒目的旭日旗，甲板上有士兵端着枪巡逻。陆沉舟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码头，将泊位分布、起重机位置、巡逻路线都牢记在心——这是他此行的首要任务，摸清天津港的布防布局。
他被分配到三号泊位，负责将麻袋里的货物搬到运输车上。麻袋异常沉重，里面似乎装着金属制品，搬起来格外费力。陆沉舟一边干活，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三号泊位附近有一个大型仓库，仓库门口有两名日军士兵和一名特高课特工守卫，仓库的窗户被铁皮封死，只留下几个通风口；每隔十五分钟，就有一队日军巡逻兵从泊位旁经过，每队三人，配备步枪和军犬；码头的制高点——一座水塔上，有一名日军狙击手，正用望远镜扫视着整个码头。
干了两个小时，陆沉舟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粗布工装紧紧贴在身上，混着油污和海水的咸味，黏腻得让人难受。他趁着休息的间隙，假装去附近的水龙头喝水，悄悄绕到仓库侧面。仓库的铁皮通风口离地面约三米高，他踮起脚尖，能隐约看到里面堆放着整齐的木箱，木箱上印着日文标识，虽然看不清具体内容，但从木箱的尺寸和重量来看，绝非普通货物。
“喂！你在干什么？”一名日军士兵发现了他的异常，厉声呵斥着冲过来。
陆沉舟心中一凛，立刻装作慌乱的样子，弯腰捡起地上的一个空麻袋：“没……没干什么，长官，我捡个麻袋回去装东西。”
士兵走到他面前，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在脸颊上。“八嘎！这里的东西也是你能碰的？赶紧干活去！”
“是是是！”陆沉舟低着头，假装怯懦地应着，快步回到三号泊位，心中却已经有了判断——那个仓库里，大概率就是日军准备转移的金银财宝或重要物资。
与此同时，英租界的一家咖啡馆里，苏晚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温热的咖啡。她穿着一身淡雅的旗袍，头发挽成精致的发髻，脸上化着得体的妆容，与昨天的秘书装扮截然不同，更像一位家境优渥的大家闺秀。
约定的时间刚到，李默群的秘书林淑雅就推门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和不安，显然对这次私下见面有些顾虑。苏晚站起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林小姐，久等了。”
林淑雅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陈小姐，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我们还是少私下接触为好，免得被人误会。”
“林小姐，我今天找你，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苏晚的声音轻柔却坚定，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推到林淑雅面前，“这是一对天然珍珠耳环，价值不菲，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林淑雅打开锦盒，里面的珍珠圆润饱满，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却又快速合上锦盒，推了回去：“陈小姐，无功不受禄，这东西我不能要。”
“林小姐，你先别急着拒绝。”苏晚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了然，“我知道你在李代表身边过得并不如意，他为人自私自利，凡事只考虑自己的利益，这次与日军合作，更是想趁机捞取好处，根本不会顾及别人的安危。”
林淑雅的身体微微一僵，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苏晚说中了她的心事。她跟着李默群多年，鞍前马后，却始终得不到重用，反而经常被当作替罪羊，心中早已积满了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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