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初歇的轮回台,冷得像浸在冰水里。残霜在青石板缝里凝着细粒,被天光映成碎银,风卷过时,霜粒簌簌落在枯竹根——那点前日用指尖血养出的新芽,还挺着嫩绿水,叶尖沾的水珠颤巍巍悬着,像噙着未落的泪,在金光未降前,成了这冷寂台宇里唯一的活气。
云缥筱靠在竹上,玄裳半干的布料硬邦邦贴在后背,旧伤早和纱布黏成一团,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肌理发紧,疼得她指节悄悄蜷缩。右手拢在身前,指缝漏出的淡玄光护着那缕清辉——雨停后这光竟亮了些,银芒裹着极淡的竹香,像君青筠曾在霜月轩递来的月华,暖得她心口发紧。掌心的细麻布条是林轩清晨刚换的,此刻已洇开暗红血痕,昨夜渡力时指尖旧伤又裂了,血珠顺着布纹渗出来,在天光下描出细碎的疤,像给这苍白的手,刻了道记挂的印。
“主上,粥要凉透了。”林轩提食盒踏霜来,靴底碾过碎霜轻得怕惊散什么。盒里是溪村新米熬的粥,还卧着颗溏心蛋,蛋黄泛着暖黄,“村民说,这米是去年月神帮他们引渠浇过的地长的,熬粥养人,您多少喝些,伤口才好得快。”
云缥筱抬眸,目光从清辉上挪开,落在粥碗上。热气裹着米香飘过来,混着竹露的清润,突然撞进段记忆:去年暮春,她从边境带伤回霜月轩,君青筠就在竹下煮着这样的粥,广袖沾着竹露,笑着说“加了点竹蜜,不苦”。如今这碗粥没了竹蜜的甜,却也能填几分腹中空虚。她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意,轻声问:“雍州的将士,没再受仙官刁难吧?”
“林朔刚传了讯。”林轩递过折得方整的传讯符,纸边还沾着点竹屑,“仙官们被您斥退后就没敢再去,将士们帮村民补了堤坝,还在竹下晒了新茶,说等您带月神回来,就用竹炉煮茶陪您俩看竹影。”
云缥筱展开符纸,林朔的字迹带着沙场的利落,却在“竹影”二字上写得轻,像怕惊了这念想。她把符叠好贴在胸口,和素笺、银环碎片、那片沾着清辉的竹叶挤在一起——这些信物隔着衣料相碰,像君青筠的指尖轻轻碰她的手,提醒她还有要守的人间烟火。
就在这时,天际骤起金芒。
不是晨雾散后的天光,是裹着上古符文的金光,从轮回台正上方缓缓压下来,像张流动的金网,瞬间罩住整座台宇。符文在光里转,像星河落进了金光,带着天道独有的威压,台面上的残霜“滋啦”融成水,顺着石阶缝往下淌,连枯竹的新芽都被照得泛亮,绿得更倔强。
“云缥筱,吾乃天道虚影。”
威严的声音从金光中滚出来,不似人声,却震得石阶缝里的冰融水都发颤。金光渐渐凝出道模糊的身影,周身绕着符文,无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悲悯:“君青筠神魂受损困于轮回,非天道所罚,乃人为算计。若想救她,需承三重代价——剥七情六欲补其神魂,入轮回转魔道寻其碎片,弃神位护其周全,此三事,你可愿承?”
“我愿。”
云缥筱几乎是立刻应声,玄铁剑“铮”地插在石缝里,剑刃震得石屑飞溅。她挣开林轩伸来的手,一步步走向台中央,玄裳在金光里翻飞,衣摆的血迹被照得刺目:“只要她能活,别说三重代价,便是十重,我也认。”
“主上不可!”林轩“噗通”跪地,声音带着哭腔,甲胄沾了冰融水,后背的军印都湿了,“剥七情便是行尸走肉,转魔道还要弃神位,您想想月影阁的将士,想想凡间的百姓!”
林朔也赶来了,玄衣沾着雍州的竹露与尘土,手里还攥着村民给的茶包,见状也“噗通”跪下,死死攥着她的衣角:“主上,我们再等些时日,定能找到别的法子,您不能这么赌!”
云缥筱回头,看着两位副将泛红的眼眶,眼底的猩红软了些,却依旧坚定。她抬手轻轻拂开林朔的手,指尖触到他袖口的竹屑——那是帮村民修竹栏沾的,“将士们懂我,百姓们也懂我。我护君青筠,便是护他们——她若不在,我守着这神位,守着空轩枯竹,又有何意义?”
话音落时,金光中的符文突然加速流转,一道淡金丝线缠上她的指尖,七情剥离,自此开始。
一剥“喜”:暖忆成痕,眉梢凝霜
金线刚触到指尖,霜月轩的晨雾便漫进脑海——是初遇那日,君青筠躬身浇竹,月华落在她发顶,她伸手替她拂去肩头霜花,指尖触到微凉衣料时的紧张,连呼吸都放轻了;是晨雾熬药时,君青筠笑着递来裹着油纸的坚果糕,说“你熬药辛苦,垫垫肚子”,糕饼的甜混着竹香,沾在她唇角;是云絮归途,君青筠靠在她怀里,听她说“以后我护你”,轻声应下“嗯”时,胸口传来的温意,连风都软了。
这些曾让她心头发烫的画面,此刻像被利刃轻轻割过,疼得不尖锐,却绵长。云缥筱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抗拒,是不舍——这是她与君青筠最软的时光,是支撑她寻下去的暖。她的眉梢轻轻蹙起,像怕碰碎了回忆里的竹露,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仿佛还能触到君青筠指尖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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