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宗的晨雾,是裹着老竹清苦气的软,漫过清轩阁的竹牖时,像给整座阁笼了层薄纱。
这竹牖是君青筠入宗后亲手换的——后山百年老竹劈成的细条,纹理里还留着竹露的润,拼缝间糊着竹纤维纸,薄却韧。晨雾渗进来,在纸面上凝作细珠,顺着细条的纹路往下淌,滴在窗下的竹案上,晕开的湿痕里,竟能看到细碎的竹影,像把窗外的竹,拓在了案上。案上摊着本线装《竹纹录》,书页被竹露浸得微卷,纸边泛着浅黄,关于霜月轩的那页,被君青筠用竹炭圈了又圈,纸边已起了毛,像被指尖反复摩挲过的旧物,藏着说不尽的执念。
君青筠坐在竹凳上,素白弟子服的袖口挽至小臂,露出那道近乎透明的浅疤。指尖捏着片霜竹叶,叶子被竹露养了月余,叶脉间的银辉在晨光里泛着细弱的光,贴在掌心像块温玉,连带着小臂的疤,都泛着极淡的麻痒——像有缕缠着竹丝的线,牵着她往记忆深处拽。她总觉得,清轩阁的竹、案上的书、手里的叶,都在跟她的旧忆呼应,只是差了点能彻底串起碎片的契机。
“师姐,《竹纹录》的批注整理好了。”
清轩阁的门被轻轻推开,离天捧着叠竹纸走进来。少年穿浅灰弟子服,眉眼沉得像后山的竹,手里的纸页叠得齐整,字迹是刻意练过的工整,墨色均匀得没半点晕染:“前代数代掌门对月纹竹的记载都在这,有段写‘月纹竹与玄衣者共生,玄衣者去,竹枯半,唯余根须待归人’。”
君青筠接过竹纸,指尖蹭过离天抄录的字迹——纸是新竹碾的,带着淡青的气,与她案上的旧书形成软和的对比。离天是三年前被掌门带回宗的,家在灵脉旁的村落,灵脉动荡时没了亲人,却唯独对“竹”格外上心,知道她在寻与霜月轩相关的事,便主动帮她整理批注,连最生僻的竹纹注释都没落下。“多谢。”她声音轻缓,目光落在“玄衣者”三字上,心口突然发暖,小臂的疤竟也泛起极淡的银辉,像在回应这三个字。
“师姐,竹露接好了,还带了新晒的竹茶。”
离湘提着竹壶走进来,浅蓝弟子服的袖口沾着点竹露的湿,手里还攥着个小布包。她比离天稍柔些,却记得君青筠所有的习惯:“苏筱师姐说,这茶要煮三滚,加半盏忆竹下的露,苦里带点清润,是你喜欢的味。”布包里的竹茶碎得匀,是她清晨去后山晒茶架上挑的,只捡最嫩的芽尖。
君青筠看着两人忙碌——离天把批注按年代排好,将“灵脉”“玄衣”相关的页角折起;离湘蹲在炉边煮茶,竹壶悬在火上,眼睛盯着茶汤的颜色,怕煮过了头。这些细碎的举动,像清轩阁的晨雾,软得裹住了她的孤单。她忽然觉得,寻忆的路虽长,却不再是她一个人走。
“师姐你看,这段说玄衣者‘剑穗系紫丝,常伴月神护灵脉’。”离天指着其中一页,声音带着点雀跃,“和你之前记起的剑穗,是不是一样?”
君青筠凑过去,指尖触到纸页上的“紫丝”二字,眼前突然闪过片模糊的光:玄铁剑插在灵脉旁的竹下,剑穗的浅紫丝缠着片霜竹叶,玄色影子蹲在她身边,用竹露敷她的伤,说“等灵脉稳了,带你回霜月轩”。这片段比之前清晰些,却仍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记得那人的指腹,避开了她的疤,动作轻得怕碰疼她。“是……一样的。”她声音发哑,心口的执念又深了些。
与此同时,离痕天的魔篁圃里,墨竹的新枝已长到齐膝高,竹尖泛着淡紫的光,像被魔气裹着的星。
云裂痕扶着林飘潇的腰,慢慢走在竹径上。林飘潇的腹部已明显隆起,玄色寝衣外罩着件淡紫披风——是云裂痕用百年魔篁丝织的,软得像云,能挡去多余的魔气,却不闷。晨雾沾在披风上,凝作细珠,云裂痕不时停下,用指腹轻轻拂去她发梢的墨竹露,指腹的温度裹着软,怕碰碎了她似的:“慢些,刚下过雾,竹径滑,摔着你和筱儿都不行。”
林飘潇靠在他怀里,掌心贴着腹部,能清晰地感觉到胎动——小拳头轻轻撞着她的手,像在回应云裂痕的话。“筱儿刚才又踢了我一下,”她笑着,眼底的温柔能溺出水,“肯定是听懂你说要陪我们,在高兴呢。”她望向身旁的墨竹,竹干的纹路在晨光里泛着淡紫,“你看这竹,比上个月密了些,等筱儿出生,我教她编竹篮,你教她认竹,我们一家三口在竹下喝茶,多好。”
云裂痕低头,将耳朵贴在她的腹部,听着那微弱却有力的胎动,眼底的威严彻底柔化,像被墨竹露浸软的墨:“昨日文烈来报,给筱儿铸的小魔剑打好了,剑柄用的是百年墨竹根,磨得光滑,不硌手;文瑶也编好了襁褓,垫了三层魔篁丝,说要让筱儿睡得软些。”
林飘潇的笑容淡了些,指尖轻轻蹭过云裂痕的手背,声音轻却坚定:“相公,我不想让筱儿当教主。”她怕孩子承继权力,要面对教内的明枪暗箭,怕她不能像普通孩子那样,在竹下追蝶、编篮,怕她失去最简单的快乐,“我只想她平安长大,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用担着整个离痕天的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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