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宗的夜，月轮斜挂竹梢，清辉像融了竹露的银，软乎乎洒在清轩阁的瓦檐上，积成层细碎的光。阁外的月纹竹影影绰绰，叶尖的露水滴落在青石板上，“嗒嗒”声轻得像私语，混着夜风扫叶的“簌簌”，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裹着淡淡的竹香，漫在空气里。
云缥筱蹲在清轩阁外的竹丛里，玄色劲装外罩了件浅黑夜行衣——是文瑶特意挑的，说“夜里贴竹影，不显眼”，她却觉得领口勒得慌，手按在腰间的玄铁剑上，指节泛着冷光。白天在竹庭练剑，君青筠握剑的手、泛红的耳尖、袖口的竹纹，像刻在剑鞘上似的，挥之不去。她想起文烈随口说的“偷袭能试探真本事”，便决意趁夜爬去屋顶——其实心里没半点伤人的意思，只想着能多靠近她些，多看两眼灯下的模样。
“魔尊，要不还是算了吧？”文烈蹲在她旁边，手里攥着根长竹杆，是他临时削的“救命杆”，怕云缥筱摔下来，“清轩阁的青瓦夜里沾了露，滑得很，您上次爬山垣就摔过，手肘还红着呢……”
“啰嗦。”云缥筱头也没抬，目光钉在清轩阁的瓦檐上，月辉落在瓦上，泛着浅银的光，“她的剑能接我三招，屋顶肯定爬得稳。”她屈膝沉腰，足尖点地时带起细尘，身形如玄鸟掠起，手扣住瓦檐的边缘——指腹触到瓦上的薄霜，凉得刺骨，指尖却攥得紧，像握着要切磋的剑。
文瑶站在稍远的竹丛里，手里握着传讯竹管，管尾缠着浸了松烟墨的棉絮，墨汁晕开一小片黑。她趁着云缥筱爬屋顶的空当，把竹管凑到唇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叫：“离湘师姐，离湘师姐，魔尊夜攀清轩阁，您快去看看！别让她摔了，也别让她拆了仙尊的屋顶瓦……”
话没说完，风裹着片竹叶吹过来，她手一抖，竹管“咕噜”滚进草丛，棉絮上的墨蹭在指尖，黑了一小块。她慌忙去捡，指尖刚碰到竹管，就听见屋顶传来“吱呀”一声——云缥筱踩在瓦上，瓦片松动，发出轻响，她赶紧稳住身形，像只猫似的趴在屋顶，玄衣的影与瓦影混在一起，只剩剑穗的淡紫魔篁丝，偶尔晃一下，泛着点浅光。
清轩阁的房间里，烛火摇曳，映着靠窗的竹桌。君青筠坐在桌前，手里捧着本《竹心剑谱》，书页上落着竹影，她的指尖划过书页上的剑式图解，眉尖微蹙，像是在琢磨招式的破绽。素白的外袍搭在椅背上，身上穿着件淡青的中衣，领口绣着半朵竹纹，针脚细密得看不见线头，发间的竹簪斜斜插着，簪头的小竹叶在烛火下轻轻晃，扫过鬓角。
云缥筱趴在屋顶，透过瓦缝往下看，刚好能看见君青筠的侧脸。烛火映在她的脸上，皮肤泛着浅粉，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投出片浅影，比白天练剑时的清冷多了几分柔，让她攥剑的手都松了半分。她看愣了，手里的玄铁剑鞘碰到瓦片，发出“叮”的轻响，她立刻屏住呼吸，连呼吸都放轻——这是她第一次在“偷袭”之外，生出“怕惊扰”的念头，比怕打输还在意。
文烈在竹丛里看得心揪，手里的“救命杆”举得老高，胳膊都酸了，却不敢动，怕动静太大被发现。文瑶捡回竹管，又往屋顶望了望，见云缥筱趴在上面没动静，小声对文烈说：“烈哥，你说魔尊是不是看傻了？都半个时辰了，连偷袭的动作都没做。”
文烈点点头，又摇摇头，把“救命杆”往旁边挪了挪：“我看是，上次在竹林看仙尊练剑就看愣了，这次看仙尊看书，肯定又被勾了魂。”他摸出怀里的墨竹果，想扔给云缥筱报信，却手一抖，果核掉在地上，滚到竹丛外，刚好停在巡逻小弟子的脚边。
小弟子提着竹灯，正绕着清轩阁巡逻，见地上的墨竹果，眼睛一亮，弯腰捡起来：“哇，是墨竹果！还挺新鲜，谁掉的？”他举着灯在竹丛外转圈，灯影晃着，差点照到文烈和文瑶，“是竹鼠偷藏的？还是……”
文瑶赶紧捂住文烈的嘴，往竹丛深处缩了缩，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小弟子没找到人，便把墨竹果揣进怀里，提着灯继续巡逻，嘴里还念叨：“明天给仙尊尝尝，这墨竹果甜得很，比凡间的糖糕还润。”
屋顶上的云缥筱，还在透过瓦缝往下看。君青筠合上书，揉了揉眉心，起身往内室走——像是要歇息。云缥筱心里一急，想跟着看清楚，便往前挪了挪，脚下的瓦片突然松动，“咔嚓”一声脆裂，她重心失衡，整个人往下坠去——“咚”的一声闷响，瓦片碎成几片，带着夜露砸在地上，她摔进了房间，刚好落在内室的门口，玄铁剑“哐当”掉在一旁。
云缥筱撑着地面爬起来，手肘撞到门槛，疼得她皱了皱眉，却没顾上疼，抬头望去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内室的屏风后，水汽氤氲，浴桶里的热水冒着白汽，君青筠正坐在浴桶里，身上的淡青中衣已经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发间的竹簪落在地上，长发披散在肩头，沾着水珠，像墨色的瀑布，映着烛火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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