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上，王总依旧有些兴奋，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啧啧称奇：“了不得，了不得啊老弟！你是没看见，顾三小姐听你说出‘滞涩’二字时，那眼神……虽然她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我跟她打过几次交道，能感觉到，她对你刮目相看！”
朱革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看似在休息，实则体内气息正在缓缓平复。刚才在顾氏庄园，看似只是品茶闲聊，实则那无形中的气场交锋，对他心神的消耗，远比处理十个普通案例还要大。那厚重如岳的家族气场，顾清影那深不见底的个人贵气，都像无形的潮水，不断冲击着他的灵台。若非玄微子特训时强调的“心神守一，外物不侵”，他恐怕很难在那般压力下保持洞察力，甚至可能连话都说不利索。
“王哥，你就别捧杀我了。”朱革睁开眼，苦笑一下，“那地方，那人物，压力太大了。我现在后背还有点发凉。”
“这才说明你厉害啊！”王总一拍大腿，“普通人进去，别说看出什么‘滞涩’，能在那位三小姐面前把话说囫囵就不错了！你知道圈子里多少人想搭上顾家这条线而不得吗？你这次算是开了个好头，留下印象了！关键是，你不卑不亢，有真本事，这就比那些溜须拍马的强出十八条街！”
朱革摇摇头，没有接话。他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从西郊的静谧奢华逐渐回归市区的喧嚣繁华，心中那种不真实感才慢慢消退。顾氏庄园像是一个悬浮在现实之上的梦境，华丽，威严，却也冰冷疏离。与之相比，他甚至觉得之前那些焦头烂额的商业咨询，都显得更接地气，更有“人味儿”。
“对了，”王总似乎想起什么，提醒道，“顾家这潭水，深不可测。内部关系盘根错节，远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铁板一块。顾清影虽然是三小姐，地位特殊，但盯着她的人也不少。你以后如果真跟他们有更多接触，务必小心，有些浑水，能不蹚就不蹚。”
朱革点头：“我明白，谢谢王哥提点。”他本就对豪门内部的倾轧没什么兴趣，玄微子也早就告诫过，“相师”的本质是“观察者”和“建议者”，而非“参与者”，一旦深陷权力斗争，离反噬也就不远了。
车子停在工作室楼下。与顾氏庄园的静谧相比，这里充满了熟悉的市井气息——隔壁小吃店飘来的油烟味，路边大爷下棋的争执声，快递小哥匆忙的脚步声……这一切，反而让朱革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
推开工作室的门，孙胖子正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手指在计算器上噼里啪啦按得震天响。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嚷嚷道：“哎哟我的朱大师，您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咱这工作室就要被预约电话打爆了，光是记录需求我这手都快抽筋了！你说这帮大佬，怎么比追星的小姑娘还狂热？”
一抬头，看见朱革略显疲惫的脸色，以及后面跟着的、一脸“与有荣焉”的王总，孙胖子的小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缝，灵活地跳起来：“哟！王总大驾光临！看您二位这表情，西郊之行……有戏？”
王总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孙胖子肉乎乎的肩膀：“何止有戏！胖爷，你是没看见你家朱大师在顾三小姐面前那气度，那眼力！一个字，稳！”
孙胖子顿时来了精神，也顾不上算账了，赶紧给王总泡茶，拉着朱革追问细节：“快说说，快说说！那顾家真跟传说中一样，门槛高得能绊倒长颈鹿？那位三小姐是不是真像网上说的，美得跟天仙下凡似的，但眼神能冻死企鹅？”
朱革被孙胖子这连珠炮似的问题逗笑了，接过他递来的温茶喝了一口，那普通的茉莉花茶的香气，瞬间驱散了顾家那顶级龙井留下的清冷余韵。他简略地把经过说了说，省略了自身对抗气场的细节，重点描述了庄园的气象和顾清影其人。
饶是如此，孙胖子也听得啧啧称奇：“我滴个乖乖！听雨轩？闭着眼睛感受气场？还说人家‘滞涩’？革啊，你这胆子现在肥得能撑船了啊！”他模仿着朱革的语气，摇头晃脑，“‘此乃家族绵长之象，不过……略显沉静，隐有滞涩’……牛逼！这话说得，有水平！既拍了马屁，又点了问题，还显得高深莫测！”
王总也被孙胖子的活宝表现逗得前仰后合。
笑闹过后，孙胖子摸着双层下巴，若有所思：“不过话说回来，革啊，听你这么一说，这豪门望族，听着是光鲜，可感觉也挺累人的。连住的地方都讲究个什么‘气场沉稳’，那过日子得绷得多紧？还是咱这小门小户自在，想放屁就放屁，想抠脚就抠脚。”
朱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顾氏庄园的气场固然强大稳固，但也如同一个精密运转的仪器，少了份鲜活的生命力。而他和孙胖子这间不大的工作室，虽然杂乱，却充满了孙胖子的插科打诨、客户带来的烟火故事，以及他自己修行时引动的生机盎然的“气”，反而更符合“生生不息”的自然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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