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地压在“寰宇科技”高达三十层的写字楼上。这座玻璃与钢铁的巨兽在城市的霓虹灯海中兀自矗立,大部分窗口早已陷入黑暗,只有零星几处还亮着惨白的荧光,像是守墓人手中摇曳的、微弱的灯盏,固执地对抗着无边的沉寂。易安春所在的十七层东区,正是这片“代码坟场”中最为顽固的一处光点。
隔间的玻璃墙上,模糊地映出他此刻的身影。三十五岁的年纪,两鬓却已过早地染上了霜色,在屏幕冷光的切割下,显得格外刺眼。长期缺乏日照的皮肤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眼袋浮肿,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双布满血丝、写满疲惫的眸子。高强度、无休止的代码劳动,像一张无形却坚韧的巨网,早已吸吮干了他的青春活力与创作热情,将他如同标本般牢牢钉死在这方寸之间的工位上。键盘边上,一张女儿笑着的合影被一堆凌乱的线缆和资料半掩着,那笑容此刻看来,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光景。
空气里弥漫着复杂而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廉价速溶咖啡残余的焦苦味是主调,顽强地抵抗着从堆积如山的外卖餐盒里散发出的、经过数小时发酵后的油腻酸腐气。中央空调系统发出沉闷的嗡鸣,送出的冷风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从未彻底清洁过的管道深处的霉味,与人体过度疲惫后自然散发出的淡淡倦怠气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属于深夜加班重灾区的、令人头脑发胀的“氛围”。窗外,整座城市的脉搏仍在跳动,车流的光带如同熔岩般缓慢流淌,远处的霓虹广告牌不知疲倦地变换着色彩,但这一切繁华与喧嚣,都被厚厚的双层隔音玻璃无情地过滤掉了大半,传进来的只有一片模糊的、遥远的底噪,反而更衬出这片办公区域死水般的寂静。
“啪…啪…啪嗒…”
键盘的敲击声是这里唯一的、断断续续的脉搏。易安春的指尖在机械键盘的茶轴键帽上起伏,时而急促如狂风骤雨,那是与测试环境里的bug争分夺秒;时而凝滞、犹豫,如同卡壳的老旧齿轮,那是被一段纠缠不清的业务逻辑或是一个潜藏极深的内存泄漏问题死死拖住了思维的脚步。屏幕上,IDE环境里密密麻麻的字符如同万千微小的、拥有生命的黑色虫豸,在他的视野里疯狂地扭动、爬行,组合成令人眼花缭乱的序列与结构。
“FUCK!”
一声压抑到了极点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诅咒,猛地打破了这层脆弱的寂静。易安春猛地向后一仰,沉重的工学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烦躁地用力扯了一把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头皮传来一阵刺痛,但他毫不在意。布满血丝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一片刺目的、如同鲜血警告般的红色错误标记。
“又是它!同一个该死的空指针异常!本地调试屁事没有,测试环境跑得欢快,一上生产环境就他妈给你脸色看!”他低声咆哮着,像是在对无形的对手发泄怒火,又像是在绝望地自言自语。这该死的“星火”项目,为了赶那个上面拍脑袋定下的、虚无缥缈的上线节点,整个团队已经连续高强度加班快三个月了。生理和心理的透支早已逼近极限。
他试图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立刻换来一阵清晰的、如同生锈齿轮强行转动时发出的“嘎吱”感般的酸痛,从颈椎一路蔓延到肩胛骨。腰椎也发出了抗议,长时间的固定坐姿让那里的肌肉变得硬如铁板。胃袋空空如也,胃壁相互摩擦,泛着灼人的酸水,提醒着他又一次完美错过了正常的晚饭时间。桌角那个啃了一半、已经硬得能当武器的三明治,是他昨晚忘记带走的“遗产”。
屏幕上的红色错误标记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能。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霉味和外卖味的空气让他一阵反胃。他重新坐直身体,手指放回键盘,试图再次梳理那纠缠如乱麻的代码逻辑。但疲惫如同潮水,一次次冲击着他意识的堤坝。注意力难以集中,视线时不时开始模糊,那些代码字符扭曲得更加厉害。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向桌角那个印着公司Logo的马克杯。指尖传来的是一片冰凉。杯子里残留着小半杯早已冷透的、色泽深褐的劣质速溶咖啡。他也顾不上了,端起来猛灌了一口。冰冷、苦涩至极的液体滑过喉咙,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提神的效果,反而像一股冰线直坠入胃中,激得那空泛的胃袋一阵剧烈的、痉挛般的抽搐,差点让他当场干呕出来。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几乎要震裂耳膜的恐怖雷鸣,毫无任何预兆地猛然炸响!那声音近得可怕,仿佛就在窗外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一颗重磅炸弹被引爆!巨大的声波冲击力让整栋写字楼的玻璃幕墙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剧烈震颤嗡鸣!脚下原本坚实的地板也随之猛地一抖,桌上的水杯里的残余液体荡出了剧烈的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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