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姐,楼下……楼下有个男人,在门口站了一早上了。”物业经理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不闹事,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说一定要见你。我们问他是谁,他也不讲,只说你看到他就知道了。”
林夏的眉心微微蹙起,今天是第六期开班仪式,任何意外都可能打乱节奏。
她走到窗边,俯瞰楼下入口,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正孤零零地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口,身形在朝阳的斜影里显得格外萧索。
“把监控画面切到我电脑上。”林夏沉声道。
几秒后,高清监控画面弹出。
当看清那张脸时,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李曼和王磊几乎同时凑了过来,眼神里写满了震惊和警惕。
画面里的人,正是刘老板。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用一份白皮书搅动风云的中介行业巨头,此刻却像个落魄的推销员。
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眼窝深陷,布满血丝,手里紧紧拎着一只磨损严重的旧公文包,仿佛那是他最后的盾牌。
“他来干什么?示威?还是求饶?”李曼的语气充满戒备。
“不像,”王磊盯着屏幕,分析道,“他的站姿是防御性的,没有攻击意图。更像……在等待审判。”
林夏的目光在刘老板那双通红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平静地对物业经理说:“让他上来吧,直接带到我的办公室。”
挂掉电话,她对一脸担忧的团队说:“开班仪式照常进行,李曼你先去主持,我处理完就过去。”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刘老板走了进来,他似乎一夜未眠,身上带着一股烟草和熬夜后特有的颓败气息。
他没有坐下,也没有看办公室里其他人,只是径直走到林夏的办公桌前,动作僵硬地拉开公文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份用订书机装订好的文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这是我的辞职信。昨天交的。”
那份文件上,“辞职申请”四个大字刺眼无比。
林夏拿起来,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他:“为什么?”
刘老板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得像是从生锈的机器里挤出来的:“我……我把你们所有‘反骨学校’毕业学员的资料都调出来看了一遍。我本来是想找他们的弱点,找他们履约失败的案例来反击你。”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结果,我发现他们不是例外,他们是预兆。一个正在不断扩大的预兆——这个由我亲手建立的、引以为傲的信用评估系统,正在源源不断地制造出越来越多‘合理却被抛弃’的人。而我……”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我只是这个系统里一个转得最快的齿轮。”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林夏没有立刻回应。
她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对刘老板说:“跟我来。”
她带着他,穿过忙碌的办公区,走上通往顶楼天台的楼梯。
推开门,雨后初晴的微风扑面而来,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
“反骨大厦”外墙上那几个巨大的红漆大字,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仿佛在燃烧。
林夏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楼下街道上穿梭的人群。
“看到那个正在给新人讲解路线的外卖女孩了吗?她之前被三家平台清退,因为投诉率超了千分之三。现在,她是我们这里的‘众包骑手导师’,自己带了十个新人的团队,月收入是以前的三倍。”
她的手指又移向不远处一个正在咖啡馆门口调试代码的年轻男人:“那个,考公务员失败、被亲戚嘲笑一无是处的男生,他现在是我们内部任务匹配小程序的开发者,上个月刚拿到第一笔项目分红。”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大厦对面一栋旧公寓楼的某个阳台,那里晾晒着可爱的儿童衣物。
“还有你口中那个‘高风险单亲妈妈’,上个月,她用自己做线上辅导老师赚的钱,买下了那个郊区的小公寓,付了首付。她的‘反股信用分’,是A++。”
林夏转过身,正视着因震惊而微微颤抖的刘老板,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说你是齿轮。可齿轮没有感情,不会痛苦,更不会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而你来了,站在这里,说明你醒了。”
“醒了……”刘老板喃喃自语,他看着那些鲜活的、忙碌的身影,眼中的血丝似乎更红了,却不再是疲惫,而是某种被点燃的火焰。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终于有了焦点:“林总,我想留下。”
不等林夏回答,他像是怕被拒绝,急切地提出了一个计划:“我……我想用我对这套房产风控系统的了解,反过来为你们服务。我们可以开发一套全新的‘反骨信用分’模型。它不依赖冰冷的社保记录和雇主证明,而是通过持续的履约行为、社区贡献度、线上技能输出这些动态的、活生生的数据,去重建一个人的价值评估体系。让那些被系统抛弃的人,能重新拥有一个被信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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