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女声冷静、克制,甚至带着一丝机械般的精准:“林总,我是周婷,青桐资本的法务代表。”
林夏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沿上敲击着,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在财经新闻里,周婷总是伴随着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出现——沈知远。
“有事吗?”林夏的语气同样平静,听不出喜怒。
“沈总希望见你一面。”周婷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不谈投资,只谈观察。青桐资本拟向市政府申请,成为‘灵活就业改革试点’项目的第三方独立观察机构。”
林夏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观察?
说得真是清丽脱俗。
资本的“观察”,向来是“监控”的雅称。
他们从不屑于和种子一起在泥土里挣扎,只热衷于在果实成熟前,就计算好如何把它摘进自己的篮子。
“好啊,”林夏答应得异常爽快,却立刻抛出了自己的条件,“但这次会面,我希望全程直播。”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显然这个要求超出了周婷的预料。
“林总,这是一次严肃的内部沟通……”
“正因为严肃,才需要公开。”林夏打断她,“沈总想观察我们,我想,我们的几百万用户也很想观察沈总。毕竟,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不是吗?”
在林夏答应见面的同时,她已经向王磊发出了指令,让他提前半小时潜入约定的会所,在会议室的装饰绿植中,架设一个针孔级的录音设备。
她从不相信君子协定,尤其当对方是资本的时候。
果不其然,当她带着李曼走进那家位于顶层、没有任何一扇窗户的私人会所包厢时,冰蓝色的系统提示框在视野中骤然浮现。
【高风险接触预警!】
【目标人物:沈知远】
【威胁等级:高】
【核心诉求倾向分析:重塑主导权(92%),风险控制(75%),利益收编(68%)】
包厢内,一身墨色真丝套装的沈知远正端坐在主位,她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气质却深沉如古井,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
她没有起身,只是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开门见山:“林夏,你做得很好,但也很危险。”
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改革需要火种,但火种在旷野里,要么烧尽自己,要么被人扑灭。它更需要一个坚固、耐火的容器。我可以做那个容器。”
说着,她身旁的周婷将一份装帧精美的册子推到林夏面前。
封面上印着一行烫金大字:《社会创新观察白皮书(草案)》。
林夏翻开册子,一股熟悉的、属于大厂PPT的精致恶臭扑面而来。
各种模型、矩阵、路径图,将“反骨空间”的崛起解构成了一系列可量化的指标。
而在最核心的一页,她看到了一个刺眼的标题——“典型可收编民间力量案例分析:反骨空间”。
报告建议,通过设立专项社会创新基金,对“反骨空间”进行定向资金注入,并派遣专家顾问团,实现“温和引导”和“风险对冲”,确保其在“可控范围”内发挥正面作用。
林夏的目光扫过最后一页的署名单位,除了青桐资本,赫然还有两家互联网大厂的名字——其中一家,正是暴力裁掉她的前东家。
原来所谓的“容器”,不过是一个设计更精美的“笼子”。
她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合上白皮书,抬头对沈知远露出一丝礼貌的微笑:“谢谢沈总的‘白皮书’,内容很详尽,我会认真学习。”
沈知远在她看来,林夏的冷静,是接受现实的开始。
林夏起身告辞,在走出包厢前,她仿佛不经意般,将自己面前那杯未动的柠檬水留在了桌上。
水杯的杯底,稳稳地压着一张她刚刚从便签本上撕下的纸条。
直到林夏的身影彻底消失,周婷才注意到那张纸条,她拿起来,只见上面用锐利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反向尽调,进行中。”
周婷的瞳孔猛地一缩,再看向那杯冰冷的柠檬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三天后,互联网世界被一组惊人的对比图刷屏。
这组图由“反骨空间”的官方账号发布,左边,是财经旧报纸的扫描件,头版标题触目惊心——《理想主义者的陨落:天才创业者沈知远项目失败,团队分崩离析》。
报道详细描述了十年前,沈知远如何带着一腔热血创立女性互助社区,最终却因控制欲过强和商业模式的偏执,导致资金链断裂,惨淡收场。
而右边,是沈知远转型为投资人后,近年所“扶持”的几个明星项目的结局汇总——三家悄然注销,两家被巨头低价并购,所有创始人集体失声,从公众视野中彻底消失。
图片下方,只有一行冰冷的配文:
“她说要为我们做‘容器’,保护我们。可是,那些曾被她‘保护’过的人,都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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