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照片，拿起第二张，那是一份裁员通知书的扫描件。
“这是我被优化的通知，理由是‘组织架构调整’。”
最后，她拿起第三张。
那是一张幼儿园的手工作品，用彩色的卡纸拼贴而成，上面用蜡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妈妈是超人”。
林夏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望向陈导，望向台下所有的观众。
“我拿出这些，不是在博取同情。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一个女人，可以一边在会议室里为了一个数据跟老板拍桌子，一边在凌晨三点起来给孩子喂奶；可以拿下最难啃的项目，也可以在周末陪孩子去公园挖一下午的沙子。我们可以被这个世界贴上‘不合格员工’的标签，但我们永远不会放弃自己作为母亲的身份。”
“我不是在扮演一个受害者，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全场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不知是谁先开始，掌声从稀疏变得雷动。
小禾母亲坐在台下，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低下了头。
节目的节奏在陈导的掌控下，很快切入了更尖锐的层面。
“我们知道，你的前夫周屿先生，曾在私下向亲友圈传播一些言论，暗示你因为事业受挫，‘情绪不稳定’，甚至有些‘偏激’。这几乎是很多强势女性在遭遇困境时，会听到的来自最亲密的人的‘判词’。对此，你愤怒吗？”
林夏的表情依然平静，甚至还浮现出一丝浅淡的、近乎悲悯的微笑。
“我不愤怒。因为我知道，他也是被那种陈腐的观念困住的人。”
她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调出一段录音，按下了播放键。
那是她和周屿签署离婚协议那天的对话。
录音里，周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和居高临下的“道理”：“林夏，你非要闹成这样吗？你要真那么厉害，怎么连顿安稳饭都顾不上给孩子做？女人太要强，最后苦的还是自己和孩子。”
录音里，当时的林夏，一片沉默。
此刻，在演播厅里，她亲手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她抬起头，轻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向全场发问：
“请问在座的各位，你们觉得，是我疯了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专注而动容的脸。
“还是说，我们这个社会，一直都在这样训练我们？——只要一个女人，想走得比别人期待的更远一点，她就必须背上‘抛家弃子’‘情绪失控’的罪名？”
话音落下。
台下，一位穿着银行制服的年轻母亲捂住了嘴，眼泪瞬间决堤。
她身旁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士，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的眼圈也红了。
就在这时，小禾母亲突然举起了手，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请求发言。
陈导将话筒递给了她。
“我……我就是那个在家长群里说过林夏坏话的人。”她站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我以前也觉得她太拼了，不像个妈妈。可我现在明白了……她不是不顾家，她……她只是想给她的孩子，也给我们所有人的孩子，换一条不用看人脸色，不用被规矩定义，可以自由呼吸的路！”
这一次，掌声如潮水般涌来，经久不息。
节目进入尾声，演播厅里的情绪已经完全被点燃。
陈导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林夏，如果时间能倒流，回到你被裁员的那天，或者更早，你会改变你的选择吗？”
林夏沉默了片刻，然后，她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会。”
“我只会告诉那个时候的自己——别等了，别等谁批准你出发，别等哪个项目上线。你想看的那片海，现在就去。”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随即又变得无比温柔而庄重。
“至于家……”
她望向正对着她的那台主镜头，仿佛能穿透冰冷的镜片，看见她女儿那双清澈的眼睛。
“我现在最骄傲，也最想扞卫的身份，不是什么创始人，也不是什么产品总监。”
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响彻全场。
“我是小糯米的妈妈。”
全场静默。
下一秒，所有观众，包括主持人陈导，全体起立，掌声雷动。
节目直播间的在线人数瞬间冲破千万，弹幕被同一句话疯狂刷屏。
“今天，我为我是一个职场妈妈而骄傲！”
“被裁那天我没回家，我在楼下的车里哭了三个小时，不敢让孩子看见。”
“我妈就是这样一个人撑过来的，她也是我的超人！”
#被裁那天我没回家# 和 #林夏 我是妈妈# 两个词条，以无可匹敌之势，交替登顶热搜榜首。
而在市中心顶层的一间私人公寓里，陆景深缓缓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定格着林夏在镜头前微笑的脸。
他在自己随身的记事本最新一页上，用钢笔写下了一行字：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终于，等到你了。】
与此同时，林夏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系统那冰蓝色的光环，第一次浮现出柔和的暖色调。
【情感共振值已达峰值。】
【系统判定：情感锚点重建成功。】
【建议：今晚早点睡。她说的对，你是个好妈妈。】
林夏看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漾开一个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原来，最深刻的胜利，不是击倒了谁，也不是赢得了多少赞誉。
而是终于能与自己和解，坦然地对这个世界说出那句——
我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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