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就座后,帐内的气氛虽稍有缓和,却仍弥漫着无形的压力。刘邦坐在席上,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湿透了衣衫 —— 方才项庄舞剑的寒光、樊哙闯帐的惊险,仍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他深知此地绝非久留之地,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他偷偷观察项羽,见其仍在饮酒,神色虽缓和,却难掩眼中的审视;再看范增,对方正用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显然仍未放弃杀他的念头。
刘邦坐立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心中盘算着如何脱身。片刻后,他终于找到机会,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捂着肚子,缓缓起身,对着项羽拱手道:“项王,臣饮多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想暂且如厕,片刻便回。”
项羽此时已有几分醉意,又因樊哙的一番话心生愧疚,并未多想,摆了摆手:“去吧,早些回来。”
刘邦如蒙大赦,快步走出帐外,刚到帐门便立刻招手,示意樊哙跟上。樊哙会意,紧随其后出帐,张良则趁众人注意力分散,悄悄起身,也跟了出去。三人在帐外的僻静处停下,刘邦背靠帐壁,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神色,声音仍带着颤抖:“今日之事凶险至极,若非樊哙及时赶到,我恐怕已性命不保!如今虽暂时安全,可若再回帐中,必遭范增算计。只是… 我们今日不告而别,项王若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樊哙见刘邦仍在犹豫,忍不住粗声说道:“沛公!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项羽势大,我们在他营中,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若今日不趁机逃走,他日再想脱身,便难如登天!还辞什么别?保命要紧!”
刘邦闻言,心中一震,深知樊哙所言极是。他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即刻逃走,却仍有几分顾虑:“话虽如此,可未曾当面辞别,终究不合礼数。项王若因此动怒,率军来攻,我们该如何抵挡?”
“沛公放心!” 张良上前一步,神色镇定,“您先行离开,臣愿留在帐中,代为向项王辞别,解释缘由。只是您随身可有携带信物?若能献上薄礼,或可平息项王的怒气。”
刘邦眼睛一亮,连忙从怀中取出两个锦盒,递给张良:“我早有准备!这锦盒中,有白璧一双,本想献给项王;另有玉斗一双,欲赠予亚父范增。方才见项王与范增皆有怒气,未敢献上。如今便托付给子房,烦请你代为献上,务必替我向项王致歉,化解今日的误会。”
张良接过锦盒,郑重地点头:“沛公放心,臣定不辱使命!您离开时务必小心,可从小路返回霸上,切勿走大道,以免被楚军察觉。”
当下,刘邦不再犹豫,只留下车骑仪仗在鸿门外,装作仍在附近的模样,自己则带着樊哙、夏侯婴、靳强、纪信四人,手持剑盾,沿着帐后的小路,徒步疾走。几人皆是军中精锐,步伐矫健,很快便消失在黎明的薄雾中,朝着霸上的方向奔去。
张良在帐外静静等候,时不时望向刘邦离去的方向,心中默默估算着时间。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判断刘邦已走远,不会被楚军追上,才整理了一下衣冠,捧着锦盒,从容不迫地走进中军大帐。
帐内,项羽仍在饮酒,只是神色已不如先前那般愉悦,显然也在疑惑刘邦为何迟迟未归。见张良进来,他放下酒杯,问道:“子房,沛公何在?为何去了这么久?”
张良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回项王,沛公今日不胜杯杓,饮多了酒,实在无法亲自向您辞别,故而先返回军中了。他临行前特意嘱咐臣,奉上白璧一双,再拜献给大王足下;另有玉斗一双,再拜奉给大将军(范增)足下,聊表心意。”
说着,张良打开锦盒,取出白璧与玉斗 —— 白璧洁白无瑕,温润通透,一看便知是稀世珍宝;玉斗则雕刻精美,纹路细腻,亦是难得的佳品。项羽接过白璧,拿在手中把玩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随后将其置于座上,随口问道:“沛公安在?如今已回到军中了吗?”
张良面不改色,从容答道:“回项王,沛公临行前听闻大王有意督责他今日的失礼之处,心中惶恐,故而未敢当面辞别,已独自返回霸上军中了。他特意让臣转告大王,他日定当亲自前来,向您赔罪。”
项羽闻言,默然不语,脸上并未露出怒色 —— 或许在他心中,也早已厌倦了这场充满算计的鸿门宴,刘邦的离去,反而让他松了口气,不必再纠结是否要亲手处置这位 “恭顺” 的沛公。他端起酒杯,自顾自地饮了起来,仿佛此事已告一段落。
然而,一旁的范增却早已按捺不住怒火。他见项羽接过白璧后竟毫无反应,反而对刘邦的不告而别毫不在意,心中的失望与愤怒瞬间爆发。当张良将玉斗递到他面前时,他一把夺过玉斗,狠狠摔在地上!“啪” 的一声脆响,玉斗瞬间碎裂,碎片四溅。范增又拔出腰间的长剑,对着地上的碎片狠狠撞击,将其彻底击碎,随后仰天长叹,声音中满是悲愤与绝望:“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
骂声在帐中回荡,字字诛心。项羽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却并未反驳,只是默默饮酒;帐内的诸将见状,皆噤若寒蝉,不敢出声,生怕引火烧身。
张良深深一揖,不再多言,转身告辞而出。他快步走出中军大帐,直到远离楚营,才长长松了口气 —— 这场凶险的鸿门宴,终于以刘邦的脱身画上了句号,只是他心中清楚,这绝非结束,而是楚汉相争的开始。
帐内,范增气得浑身发抖,他看着面无表情的项羽,又看看地上粉碎的玉斗,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知道,项羽今日的妇人之仁,终将酿成大错。范增猛地转身,踉跄着走出帐外,背影佝偻,仿佛在这一夜之间,瞬间老了十岁。
鸿门宴罢,帐内的杀机暂消,可刘项之间那一道深深的裂痕,却再也无法弥合。西西的楚营与霸上的汉营,如同两个对峙的巨人,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战争,已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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