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眼角的余光瞥见那闪着寒光的小刀,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只受惊的猫,猛地向后缩去,眼中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和警惕,几乎要撞上身后的泥墙。他经历过太多以“医治”为名的折磨!
萧执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少年眼中瞬间炸开的惊惧和身体下意识的退缩,那眼神,像极了被逼到绝境、明知无用却仍要亮出爪牙的幼兽。一丝了然,或者说,一种更深沉的冷意掠过萧执眼底。他明白了这恐惧的根源。他没有解释,只是沉默地、极其缓慢地将那柄小刀放在自己身侧的地面上,远离苏渺的方向,发出“嗒”的一声轻响。然后,他拿起那个扁平的竹盒打开,一股浓郁苦涩、带着清凉气息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忍着。”萧执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奇异地比刚才少了几分生硬。他不再看苏渺惊恐的眼睛,目光专注地落在那狰狞的伤口上。他用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剜起一大块墨绿色、散发着浓烈药味的粘稠药膏。那药膏的苦味和清凉感甚至压过了庙宇里的尘埃气息。
当那冰凉粘稠的触感接触到滚烫肿胀的伤口时,苏渺浑身剧烈地一颤,牙关瞬间咬紧,发出“咯”的一声轻响。预料中的剧痛并未立刻传来,那药膏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初时是刺骨的冰凉,紧接着,一股奇特的、带着些微麻痒的暖意从伤口深处蔓延开来,竟神奇地压下了那蚀骨的闷胀钝痛,只留下表层皮肤被触碰的敏感不适。
萧执的动作异常专注而迅速。他粗糙的手指带着常年握刀磨砺出的厚茧,动作却出乎意料地精准和……轻。药膏被均匀地涂抹在伤处,覆盖了每一寸青紫和破损。那手指偶尔不可避免地擦过苏渺肩颈完好的皮肤,带来一种截然不同的、带着厚茧的粗粝感,让苏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瑟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指尖蕴含的力量,足以轻易捏碎他的骨头,此刻却只是稳定地、近乎笨拙地涂抹着药膏,带来一种矛盾而陌生的安全感。
药膏涂好,萧执拿起干净的白棉布条,动作熟练地开始缠绕包扎。他的手指灵活地在苏渺的肩颈和手臂间穿梭,布条被拉紧、固定,形成一个干净利落的包扎。整个过程,他没有再看苏渺的眼睛,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询问或安慰。庙宇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布条摩擦的窸窣声,以及两人近在咫尺的、压抑着的呼吸声。
当最后一个结打好,萧执收回手,重新退回篝火旁几步的距离,仿佛刚才那片刻的靠近只是苏渺高烧中的幻觉。他拿起那个小瓦罐,又往陶碗里倒了些水,依旧沉默地递到苏渺唇边。
这一次,苏渺没有迟疑。他捧住碗,温热的水流再次滋润干渴的喉咙。水流声中,他垂着眼,目光落在左肩那包扎得整齐干净的布条上。药效持续发挥着作用,疼痛被一种持续的、令人昏沉的暖麻感取代。他张了张嘴,喉咙滚动了几下,却最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那声“谢”字卡在喉咙里,重逾千斤。被欺凌、被厌弃、被当作垃圾一样丢弃……“谢”这个字,在他的世界里早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表达它。
他只能更紧地抓住那只粗糙的陶碗,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火光在他低垂的眼睫下跳跃,映出眼底深处一丝茫然的水光,迅速被他用力眨去。
萧执的目光扫过他紧握陶碗的手,以及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少年人无声的倔强和那强压下去的脆弱,像庙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在他沉寂的心湖里刮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他移开视线,看向破庙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哑地打破沉默:
“天亮前,离开这里。”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破庙里的篝火只剩下暗红的余烬,苟延残喘地散发着最后一点微温。苏渺裹着萧执那件过于宽大的外袍,在药力带来的昏沉和残留的疼痛中半睡半醒。他睡得很不安稳,破碎的梦境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将他淹没。
突然,一股奇异的热流毫无征兆地从他紧贴着心口的位置传来!那感觉如此清晰,像一块被投入冰水中的烙铁,瞬间穿透了衣料和血肉,烫得他心脏猛地一缩!
“唔!”苏渺瞬间从混沌中被惊醒,低呼出声,手下意识地紧紧捂向胸口。
是那块玉佩!
那块他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贴身佩戴了十几年、触手温润微凉的圆形玉佩,此刻竟像拥有了生命一般,在他掌心下散发出惊人的热度!那热量并非均匀扩散,而是集中在玉佩中心一个微小的、如同星辰般的凸起上,灼热得几乎要烫伤他的皮肤。
怎么回事?苏渺惊疑不定,睡意全无。他下意识地攥紧了玉佩,那灼热感并未因他的紧握而减弱,反而像在回应什么,一下、一下,如同微弱的心跳般搏动着,频率越来越快,带着一种奇异的催促意味。
与此同时,庙宇另一侧的阴影里,萧执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的眸子,瞬间锁定了破庙那扇摇摇欲坠的庙门方向,眼神里所有的疲惫和沉寂一扫而空,只剩下冰封般的警惕和杀机。
他无声地站起,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几步便掠至门边,侧耳倾听。风穿过枯枝的呜咽声里,夹杂着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那是皮革靴底踩踏在冻土上刻意放轻、却因人数众多而无法完全消除的沙沙声!还有金属甲片在移动时极其轻微的摩擦声!
追兵!人数不少,而且正在呈合围之势向这座破庙包抄而来!速度极快!
寒意,比昨夜的风雪更刺骨,瞬间攫住了苏渺的心脏。他攥着那枚越来越烫的玉佩,指尖冰凉,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几乎让他窒息。侯府的人……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萧执猛地回头,目光如电,精准地刺向蜷缩在角落、脸色惨白的苏渺。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他紧攥着玉佩的手心。
“他们冲什么来?”萧执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刃,在死寂的空气中划开一道口子,寒意森然。他问的不是“为什么追你”,而是直指核心——“冲什么来?”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苏渺醒来后那瞬间的异常和紧捂胸口的动作。
那枚在他掌心下搏动得越来越激烈、越来越灼热的玉佩,仿佛成了此刻唯一的答案,烫得苏渺几乎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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